而从这个眼镜男的表现来看,李维觉得他不会愿意让自己成为这种社会头条的中心人物。虽然和这个学生接触只是短短几分钟,李维却已经摸清楚了对方的特征,一个聪明,但是不懂得变通,有点儿书呆子气,熟悉书本但是不熟悉社会的老实人。从他的穿着来看,家里应该是有点儿钱,但不算大富大贵,典型的中下阶级。
性格乖巧,老实,听话,属于容易被人骗去数钱的那种。而且也很软弱,稍微吓唬一下,就六神无主了。
也就是这个世界现在还没电话诈骗,不然这位绝对会被骗到倾家荡产。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希望您能够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好让我来判定您是否涉嫌其中。”
“当,当然………等我想一想………”
眼镜男面色铁青,他皱起眉头,思考了片刻。
“那是………半年之前的事了,当时我把那台仪器借给艾米莉亚,她负责给我每周报告一次数据。大部分的时候,数据还都是很顺利的。她也按照她所说的,只是给病人进行一些局部小范围的手术。但是后来,她认为这样不行,毕竟这无法展现这台机器的潜力,所以她想要做那种………”
“正规手术。”
李维一面搜索着脑内浮现的知识,一面询问道。
“但你们只是学生,没有执业医生执照吧。”
“…………………”
“如果你不愿意向我解释,那么就请你向警方解释了。”
“我,我说…………!”
看着李维再次拔腿要走,眼镜男吓的都快要跪在地上抱他的大腿了。
“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之前那些局部包扎,消毒,缝合什么的,她父亲是医生,所以作为帮手她这么做还没什么问题。可是做主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当然反对她这么做,但是她坚持表示这样才能够最大化展现这台机器的价值………如果像她这样的学生都能够在那台机器的辅助下独立完成一台手术,那就能够展现我们发明的价值了!”
果然是清澈愚蠢的大学生。
李维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其实他当年也这样………不过没这么极端就是了。
“然后呢?”
“我,我觉得不行………而且就算要做,我觉得也应该让执业医生来做………但是………她想要自己去做,毕竟她是学校的高材生,而且在这方面也的确优秀………她也非常擅长人体结构和解剖………”
“继续说。”
“后来我们吵了一架,但是第二天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所以打算去看看。我去过诊所下面的手术室……………然后,然后我走进手术室里,就看见………”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眼镜男面色煞白。
“哦,圣主保佑,那真是太可怕了!我看见艾米莉亚躺在手术台边,浑身上下都是血,那些手术刀就插在她的身体里。而杜立德医生正一边尖叫,一边用手把那些插进艾米莉亚身体里的手术器械拔掉。看到我来,他立刻大喊,让我把这该死的玩意儿关掉。当时我都吓坏了,简直就像个木头人一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既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情况,连艾米莉亚在干什么也不知道?”
“是,是的………我想她应该是想要给病人做手术,因为当时我看见有个病人躺在手术台上………”
“男的女的?”
“应,应该是女的………”
“然后呢?”
“我关掉了机器,然后把艾米莉亚放了下来,但是那时候她已经………天啊………”
说道这里,眼镜男伸出手去捂住脸,十根指头深深的插入了他那鸡窝般乱糟糟的卷发里,看起来非常可怜的样子。不过李维并不为所动,至少表面上如此。
“你认为事故原因是什么?”
“这………我不太清楚,可能是机器的调试出了什么差错,也可能单纯只是意外………”
“那么那个病人呢?”
“好,好像也死了………当时我吓呆了,我关掉机器之后,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杜立德先生抢救艾米莉亚,但是………但是没用,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杜立德医生就满脸鲜血的盯着我,告诉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不要告诉警察,因为我们是非法行医,到时候大家都要进监狱………”
“也就是说,艾米莉亚小姐在是进行违法行为时,因为自身失误导致意外身亡,嗯,谢谢你,先生。你的证词非常有用,这种情况下,保险公司是不会赔付的。”
李维合格的扮演着一个冷酷的资本主义吸血鬼的模样,同时他在笔记本上写完了最后一笔。
“请签字。”
“我………这………好的。”
眼镜男犹豫片刻,拿起笔在笔录最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虽然他不是很情愿,但如果这能够让他省去更多麻烦的话,那他还是得认不是?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按照你的说法,那台设备应该很大吧。”
李维一面说着,一面回忆起药店那扇狭窄的木门。他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手术台是怎么样的,但是起码李维记得在自己世界的手术台可不是什么能够随意折叠拆卸的太阳椅来着。
“它是怎么被运进去的?有目击者吗?”
“我,我想应该没有。因为我们是通过下水道运进去的………”
“下水道?”
“是的,杜立德医生的地下手术室与下水道相连,我们是通过小船把设备运进下水道里,然后再搬运到地下手术室组装的………”
“地点呢?”
“下城区第五河道的出口。”
“…………………”
“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请吧。”
得到李维的回答,眼镜男几乎是忙不迭的转身离开。而李维则盯视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下水道。
李维回忆起之前自己跟踪的脚印,就是消失在河边。他想起了那条臭气熏天,堆满了垃圾的河道。接着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笔挺,干净的礼服,默默的叹了口气。
“你撒谎了。”
走出校门,少女盯视着李维,严肃认真的说道。
“你根本不是保险员。”
“当然。”
“但这不违法吗?”
“如果我诈骗了他的钱财,那就算是违法。”
李维摊开双手,看着少女,微微一笑。
“但是我只是隐瞒身份,询问了他几个问题,只要他不需要出庭作证,那么这就没问题。”
“你这根本就是狡辩!”
我不反对。
对此李维也没有回应,只是笑了笑糊弄了过去,幸运的是很快少女就转移了话题。
“所以,你认为杜立德医生是凶手?”
“你觉得呢?”
“我不清楚,我没去过杜立德医生的诊所。”
少女摇了摇头。
“但是我听很多人说起过他,他愿意免费或者用很少的诊金给他们治病,是个好人,我觉得应该不是他。而且,他也没有理由去杀人啊?他女儿的死和那些交际花小姐之间应该没有联系吧?”
“的确没有。”
李维点了点头,艾米莉亚的死是一个意外,一个偶然,而且和交际花们也没有关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个艾米莉亚想要做手术的病人是交际花,那么杜立德医生也大可以有仇当场报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
“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关系。”
“怎么说?”
“我之前曾经追踪那个杀手,对方的脚印在河边失踪了。”
李维对少女解释了一句。
“而根据这个年轻人的证词,杜立德医生的地下密室就连通下水道,而且它的出口就位于那个杀手消失的位置。所以,极有可能那个杀手通过下水道逃到了杜立德医生的地下密室………至少有这种可能性。”
“可………杜立德医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女的声音显露出非常不可思议。
“或许等我们抓到他,直接问他就知道了。”
李维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笔记,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样一点儿都不像侦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