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朗是个守诺的人,第二日萧至宁刚到书院,就看到他抱着个描金食盒等在源流班门口,一见她过来,便献宝似的打开,:“你看,这次没挤坏。”盒子里面的桂花糕码得整整齐齐,米白的糕体上撒着金桂,还冒着点热气。
萧至宁捏起一块,入口是清甜的桂香,糕体松软,比上次的碎杏仁酥细腻多了。她没说话,却把整块糕都吃了下去。元朗看得眼睛发亮,从那天起,他的木盒里总装着不同的点心——有时是蜜饯,有时是酥饼,都是用稳妥的木盒装好,再不敢随便揣在怀里。
两人就这么熟了。
源流班的课大多松散,先生讲得慢,学子们听得更慢。萧至宁没事时会翻先生讲的“九流论”,元朗就趴在旁边看她翻书,偶尔指着道家“气理”的插图问:“这画的是云吗?”萧至宁会用指尖点一点图上的气流纹路,告诉他这是“气走经脉的样子”——她虽不懂术法,却比谁都清楚“气”在体内流动的感觉。
熟了些,元朗才说起自己的来历:“我爹是做灵材生意的,就是收些崖柏、灵草,卖给术师炼丹。”他挠挠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木盒边缘,“我是无窍之人,学不了术法,爹怕我以后接手生意,被人用假灵材骗了,就送我来书院,说至少得懂点基础。”
萧至宁这才知道,原来“无窍”也能活得这样自在。元朗从不说谁是“废物”,也不觉得源流班丢人,提起家里的生意时眼睛发亮,说以后要开家最大的灵材铺,让所有术师都来买他的货。
而元朗也慢慢发现,这位靖王府的小郡主,日子过得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金贵。
他见过萧至宁翻书时,右手背隐约露出的淡红伤痕,像被什么东西抽过;见过她课间去打水,回来时袖口沾着点尘土——后来才知道,是被几个插队的学子推了一把,她没争辩,只默默拍掉了灰。
最让他在意的是萧璃珞。有次两人在书院的回廊碰到萧璃珞,她身边跟着通流班的同学,看见萧至宁时,不仅没打招呼,还故意提高声音对身边人说:“源流班的课是不是很闲?我看有的人倒像很适应。”那语气里的轻慢,连元朗都听出来了。
萧至宁没理,只拉着元朗往另一边走。等走远了,元朗才忍不住问:“那是你妹妹?”
萧至宁嗯了一声,轻轻翻了翻手里的书册。
元朗没再追问,却悄悄把刚买的糖糕塞到她手里:“甜的,吃了就不想烦心事了。”
萧至宁捏着温热的糖糕,看着元朗被阳光晒得发亮的额头,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了软。在蛇窝时,只有蛇母会用尾巴卷来灵果哄她;回了王府,林素薇的藤条、萧璃珞的冷眼是常态。元朗是第一个,会因为她被欺负而皱眉,会用点心笨拙地哄她的人。
她咬了口糖糕,甜意漫到舌尖时,轻轻说了句:“谢谢。”
元朗咧嘴一笑:“谢什么,以后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爹认识书院的山长。”他说得认真,像在许下什么重要的承诺。
萧至宁没接话,却把那块糖糕吃得干干净净。阳光穿过回廊的花窗,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看着元朗还在絮絮叨叨说家里新收的灵草,突然觉得,这也许就是她不顾蛇母阻拦,也一定要离开悬崖的目的吧,她想要的,从来都是这平凡的,充满烟火气的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