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纾音拿手机照一下。眉角划了道口子,细细的,不深。
是被纸张割破的。
她没说话,拿了外套往外走。又被拽住了胳膊。
“跟你说话呢,聋了?”
“我还有事。”
“前天在电话里不是挺有骨气?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纾音脸白如纸。身体的忍耐力快到极限。她甩开她的手,对陈心棠的纠缠不休感觉无比厌烦,“我确实不懂,你明明学的是金融,陈家的一切也都是你的,为什么还要来电台?”
陈心棠也笑了,带一点骄矜和轻蔑。
“很难懂吗?”
“什么?”
“因为你啊陈纾音。只要我跟爸爸说想去电台,他就会帮我。想办法让你走。”
她说得理所当然。陈纾音气极反笑,一时竟接不上她的话。
她一直记得很小的时候,林沁带她去长兴岛郊游。
申市的海没那么蓝,灰沉沉的。她们沿岸边的石头路走,退潮时,捡了很多漂亮的贝壳。
林沁替她把战利品装在铁皮盒里,底部铺满细沙和碎珊瑚。陈纾音视若珍宝,几乎每晚睡前都要打开看一看。
直到有一次被陈心棠看到。
她问这是什么。
陈纾音说“贝壳”。
陈心棠倚着门:“给我玩玩呗。”
陈纾音犹豫了下,把盒子捧给她。再后来,她发现铁皮盒躺在后院垃圾桶里。盖子不翼而飞,原本莹润的贝壳沾满菜叶残渣。
过去和现在渐渐重影。
她听到陈心棠不屑地说:“没有什么是属于你的东西,懂吗?”
胸口烫得好像要烧起来。陈纾音骤然转身。
她走得急,拿上放在玄关的包,拉开门,迎面遇上谢明玦。
他咬着烟,似乎刚接完电话,屏幕还亮着。
看到低着头、往身上撞过来的人,谢明玦停住,手抵在她肩上,用了点力隔开。
肩头有温热的压制感。
陈纾音后知后觉,“不好意思。”
谢明玦蹙眉盯着她,“脸怎么了?”
手松了。但压制感并没有消失。他很高,自上而下的阴影笼罩她。
冷风一吹,陈纾音咳得满脸通红。她抬头,气息有些不连贯:“我说是刚才撞的,你信吗。”
谢明玦朝屋内看了眼。
他没有探问别人家私隐的癖好,到这里之前,甚至没人告诉他,陈耀正还有一个女儿。可想而知她在这个家存在感微弱。
“有什么不能信的。”
他随手把烟灭了。看着她,似笑非笑,几乎有些温柔的语气。
陈纾音晃了下神。
门廊处亮了盏钴黄色吊灯。映在他瞳孔里,褪去一些冷倦,琥珀色更深。
她笑容淡下来,“不打扰你们办正事。”
拢紧外套,打算从男人身侧绕过。手臂的衣料擦着,她尽力避开,但又很快被拽停。
谢明玦掌心向内,没理会她的惊愕,直接贴到她额头。
陈纾音那句“你做什么——”还没问出口,就见他皱了眉。
“怎么每次见你都这么狼狈?”
他整个人呈现微微前倾的姿态,说话时目光专注,探完温度的手也没离开,拇指停在她眼尾。
这个人的风度似乎是与生俱来,看到女人受伤,不管是不是因为他,说点好听的哄哄,像哄着受伤的小猫。
说想听她节目是这样。
送她白玉兰也是。
隔着一扇半合不合的门板。
陈心棠有些不耐地问佣人:“……怎么还不回来呀?你去找找。”
佣人应声,说“好像在外面”。
脚步声趋近。
陈纾音下意识想推开他。但目光正好停在他的衬衫上。几颗质地精良的贝母扣,很莹润的光泽。
蓦地想到和林沁一起收集的贝壳。
陈纾音觉得,那一刻,她应该是疯了。
一定是够疯,才会问出那句:“谢明玦,你能不能送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