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园的夜一贯静谧无声。
暗色调的窗帘徐徐升起, 一切景色都被隔绝。
既看不到后花园里花枝摇曳,又望不见天幕上的璀璨星子。
傅清瑜侧身躺着,在寂静暗沉的夜色里, 睁着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一丝睡意都没有。
刚刚赵孟殊的话沉沉坠在心底。
他说, 不要把婚姻当成哄人的工具。
他说,再次结婚要慎重。
不可置疑, 他的话极为正确,但心底却泛起绵绵密密的堵塞感。
她猜不透自己为什么因这番话不开心。
傅清瑜拧眉翻了个身,望向睡在她身侧的男人。
他似乎已经睡着, 长睫轻垂,呼吸清浅,规整的睡姿, 如一副清清隽永的水墨画。
这个夜晚, 他们并没有进行争吵,话语谨慎停在吵架的临界点,停在他那句“结婚要慎重”, 然后, 是他秉承着君子端方仪态为她吹干头发, 最后一起吃了晚餐。
他们没有一句交流,很显然是进入冷战。
让傅清瑜微微欣慰的是他没有选择跟她分房。
到了晚上, 依旧安然睡在她身侧的床上。
只是克制得没有如以往一般将她揽入怀中。
或许她失眠, 不仅是因为他的那番话,还因为今晚的睡眠姿势不对。
傅清瑜轻抿唇, 轻轻戳一下他侧脸。
他很快睁开眼睛, 眼神漆黑沉静,声音是不带半点睡意的清润, “怎么了?”
说着,他握住她的手指,“是睡不着吗?”
傅清瑜习惯性往他身边靠了靠,轻轻说:“是,我不习惯,睡不着觉。”
赵孟殊伸臂将她揽入怀里,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他清冽的气息盈满呼吸。“这样好一点吗?”
傅清瑜点一下头,将脸颊靠在他胸膛上,还是打算先解决误会,轻轻说:“我没有把婚姻当做哄你的工具,我只是想让你安全感,你不用事事顺着我,哪有亲近的人在一起却整天演戏的呢?”
赵孟殊笑了笑,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误会。
只不过是对待爱情的看法不同。
他无意更改她的看法,垂眸温和说:“熙熙,太晚了,还是先睡吧。”
傅清瑜欲言又止。
她就这么没有信誉吗?
真心实意说出的话都不被枕边人信任。
她没再辩解什么,抬臂回抱住他。
赵孟殊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声音如夜色般缱绻温和,“熙熙,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我们彼此的承诺都会在时间里得到印证。”
傅清瑜没有被他温柔的说辞搅乱思绪,她凝神道:“既然我们注定有很长时间相伴,复婚不过只是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形式,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得到这个形式呢?”
赵孟殊沉静说:“熙熙,复婚于我而讲不单单只是个形式。”
“那算什么呢?”傅清瑜疑惑看向他,眼眸澄澈而明亮。
她将感情看得太淡,便不了解有人的爱可以浩瀚如汪洋,可以深入骨髓。
赵孟殊笑了笑,伸手轻轻抚住她脸颊,显然无意聊起这些让她加深心理负担的话题,“熙熙,睡吧,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
傅清瑜揪住绸被,仰眸,“明天还要跟我冷战吗?”
赵孟殊失笑,点了点她鼻尖,“明明是你在跟我冷战。”
不过,他总是乐意回答她任何问题,“不会冷战。”只好她愿意搭理他,他们永远不会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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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从老宅抽调的佣人抵达沉园。
调来的都是从前住在松山苑的人,照顾起傅清瑜显得轻车熟路,极为妥帖。
距离葬礼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傅清瑜不用急着到老宅去观礼,每日都在沉园睡到自然醒。
赵孟殊上班治丧两手抓,明明该是很忙的,但每日她下楼,都能望见他在楼下小西图澜娅餐厅看报纸,然后陪她一起用餐。
吃完早餐,赵孟殊便起身去老宅应酬客人,他每日特意抽出时间陪傅清瑜用餐,匆匆在两地之间往返。
这些事情虽然没有告诉傅清瑜,但她神思敏捷,自然看出端倪,便道:“住在老宅不是更方便处理老宅的事情吗?省得每天来去匆匆。”
赵孟殊夹一个傅清瑜喜欢吃的鲜虾球放在她餐盘里,闻言,微微抬眸,“如果傅小姐愿意跟我一起到老宅去住,我当然是愿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