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锦闻言点点头,大理寺吗,这个他也知道,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在古代又被叫做天牢,一般的案子都不配交给大理寺来审,只有那种连续上诉,认为县府省三级判决全都不公的,才会最终上诉到大理寺来,还有那种重案要案,又或者七品以上官员的审判,重大案情还可能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
“大理寺确实要补上,但现在就对外称大理寺还是太招摇了些,暂时先叫正法院吧,有按法论罪,以正法典之意。”
“可。”李善长当即点头表示赞同。
鲁锦这时又看向杨宪,“希武既然提议完善督察院制度,那可愿入督察院,先做个佥都御使?”
杨宪大喜,当即道,“固所愿也,主公知遇之恩,宪定当铭记在心。”
鲁锦点点头,“你也先去坐吧。”
“谢主公。”
等这货坐回去,鲁锦自己也回到座位上,看着堂下众人又问道。
“财政税收,钞法铸币,监察制度和三法司,诸君皆有谏言,那我之前提的第二个问题,如何弥补南北人心,哪位先生能来说一下?”
这次众人面面相觑一番,站出来的居然是早先开口的那个老头,秦从龙。
“在下秦从龙,字元之,洛阳人士,愿为大帅试言一二。”
鲁锦见状先摆了摆手,问道,“我见下面送上来的简历,老先生之前曾在元廷为官?”
秦从龙也不否认,若是不调查清楚背景,又怎么可能放他们进来参加这场特招呢,于是这老头直接承认道。
“正是,在下在元廷曾累官至和林诸处行省左丞,后调任江南行台侍御史,之前在杭州为官,七月时徐寿辉打去杭州,为避兵祸,弃官居于镇江。
“只是在下没想到,躲得过初一,没躲过十五,徐寿辉刚被赶回江西,大帅就渡江打来了。”
好家伙,这老头还是个元廷的省级大员,在场众人不知情的都很惊讶,纷纷侧目看过去。
鲁锦闻言则是不禁莞尔一笑,“我还有个问题,既然之前徐寿辉已经打去了杭州,老先生不在杭州投徐寿辉,为何等我渡江打来集庆路,又跑来投奔我呢?”
秦从龙顿时捋着胡子,挺胸傲然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弥勒邪教,占寺称王,老夫看不上!”
鲁锦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个回答,然后再问道,“老先生今年几岁?”
“五十有六,还差四岁就到甲之年了。”
鲁锦当即啧啧称奇道,“那可真不容易,和林那地方冬天零下三五十度,梨子冻的能用来砸铁钉,老先生在和林为官,居然还能活着回来,可真不容易。”
秦从龙闻言一愣,有些惊讶,没想到鲁锦还知道和林,还有那零下三五十度是什么意思?不过看着鲁锦没打算解释的样子,他还是奏对道,“正因受不了漠北的苦寒,又上了年纪,在下这才被调到江南的。”
鲁锦点点头表示理解,突然又问道,“那老先生在和林见过极光吗?”
秦从龙一怔,“敢问大帅,什么是极光?”
“就是大地南北极处的一种特殊天象,每逢夜晚就能看到绿色的霞光,如丝绸般在天幕上飘荡。”
秦从龙恍然大悟,“在下虽没亲自见过大帅所言的极光,但是之前在和林的时候,听那里的官员说过,元廷在更北面的不里牙惕,也就是北海北面八百里的地方,设有一个铁勒测景所,听去过那里的人说见过大帅所说这种天象。”
好家伙,元廷的天文测量所都设到北极圈去了,可真牛逼,鲁锦点点头,又问道,“那先生知道西伯利亚吗,又或者西伯尔?”
秦从龙这次干脆点头应道,“听说过,西伯利亚是鞑靼语里泥泞之地的意思,好像是更加西北处,靠近窝阔台汗国那边,听说那边有个八邻万户,还有个益兰州等部断事官辖地,元廷设有官职管辖。”
鲁锦闻言暗自点头,看来这老头对这个时代的漠北地理和势力分布知道的还挺多,于是当即道,“老先生既然知道漠北地理,稍后可否帮我标注一下舆图?”
秦从龙皱眉道,“这,可在下不会绘制舆图啊。”
鲁锦当即道,“这个不劳先生费心,我这有北边的舆图,只是标记可能有些错误,只需要先生跟我说一下大概在什么位置,帮我订正一下标注即可。”
秦从龙顿时应下,“那可以。”
鲁锦只有从手机地图上描下来的现代地图,虽然地形和后世差不多,但行政区划的标注和元朝的位置对不上,因此一直在让情报局帮忙休整地图,这下好了,终于有人帮他点亮北面的地图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曾在漠北任职的行省级高官,跟他确认了一些北面的信息,鲁锦这才回到正题,问道。
“那先生且说说吧,先生对弥合南北人心可有什么办法?”
秦从龙当即道,“弥合南北人心,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难就难在北伐,可若是北伐都成功了,那收拾人心也就容易了。
“北地脱离中原数百年,为胡俗所浸染,想要弥合南北人心,确切的说是收拾北地人心,就需要尽去胡俗,复汉人衣冠,再兴以教化,不出一代人,二三十年,就能将其风气扭转过来。”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鲁锦却说道,“去胡俗,复汉人衣冠,这简单,不过一道政令的事,但教化又该如何教化,教化如此宽泛,具体要教什么呢?”
秦从龙闻言又道,“在下不擅长教书育人,但这位陈遇,陈中行小友,曾做过元廷的温州教授,大帅或可让其试言一二。”
“哦?”鲁锦顿时看向秦从龙身后的陈遇,没想到这还有个帮忙举荐的,于是便说道,“那就请陈先生来说说?”
陈遇这人也很特别,在原历史上,他就是被秦从龙薅过来,介绍给朱元璋的,陈遇很有才华,朱元璋给他官做,但陈遇屡次拒绝,干活可以,但就是不当老朱的官。
这人曾参与编修过《元史》,还给老朱提供过很多实用的建议,但最后也没当一天老朱的官,老朱没办法,也只能将其放走了,后于洪武十七年病逝。
陈遇被点了名,当即起身道,“在下陈遇,字中行,祖籍曹县,前宋高宗南渡时,徙居建康。
“大帅欲收北地人心,在下以为,若在北地兴教化,应当和去胡俗一起来,欲使北人归心,当然要学儒家经典,三纲五常,只要习得这些汉俗经典,自然能使其归心。”
然而鲁锦却对这个说法不感冒,尤其是所谓的三纲五常,那套父父子子,迫害女人的思想糟粕,就这帮丈夫死了不让女人改嫁,要求女子遵从妇德,自己却三妻四妾还上青楼,老婆被人占了便宜还要人家殉葬当‘贞洁烈妇’的玩意。
鲁锦还打算搞纺织厂呢,真要大肆鼓吹这种糟粕,信不信纺织厂一个女工也招不到。
但是鲁锦也不明说反对三纲五常,而是换了个方式打游击,他摇了摇头表示不满意,然后说道。
“什么三纲五常,儒家经典,还是太宽泛了些,这个事说好听点那叫让北人归心,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让他们记起自己的祖宗是谁,对也不对?”
陈遇皱了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鲁锦又道,“让一个人记起自己的祖宗是谁,应该教什么?当然是教历史,让他们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自己祖上的汉唐又有多么辉煌,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汉种,而不是鞑子的奴婢,对也不对?”
陈遇再次点头道,“当然对,但是想学史书,也和学儒家经典不冲突啊,儒家经典就那几本,而史书浩如烟海,又该从哪里讲起?
“若先学会经典,想学史书自可去钻研史书,大帅若想让北人多读史书,大不了将来北伐成功后,每次北地科举都从史书中出题,那北地学子自会钻研史书。”
鲁锦闻言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不光是北地百姓,包括这江南,还有更南边的岭南,既为炎黄子孙,就都应该记得自己的祖宗,而他们脚下正是自己的祖国,那就应该都学中国历史,不是那种传记体的史书,而是一本中国简史,通史。”
陈遇愣了愣,当即道,“可是哪有这样的史书,难不成现在编写一部?自周以来,历朝史书乃两千余年史家接力著成,若是编写简史,通史,又该简略到何种地步?”
鲁锦再次道,“我觉得可以用编年体,只记大事件嘛,比如炎黄治世,逐鹿之战,三皇五帝,大禹治水,尧舜禅让,启立夏朝,殷商代夏,牧野之战,武王伐纣,建立西周,封建天下,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写一写周公旦如何定下周礼,还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列国争霸,秦一统九州,又如何二世而亡,楚汉争雄,汉又怎么再次一统天下。
“写一些汉初的郡国并行,七国之乱,周亚夫的细柳营,文景之治,汉武灭匈奴,霍去病的封狼居胥,霍光摄政,王莽篡位,光武中兴,什么黄巾之乱,汉末三国,曹魏再次一统,司马懿篡位,就这样一直往后写,只记历朝大事。
“等这本书编好了,要让全国的学子学习,今后科举也要考这些。
“我认为教育的目的不仅是育才,也是一种治民的手段,天下读书人有几多,又有几人真正能科举做官,大多数还是那些做不上官的读书人,难道这些人就不用学历史了吗?
“有了这样一本中国通史,简史,那么只要读过的人,便会对历史有个提纲挈领的脉络,他们若感兴趣,自会钻研对应的历史细节,不感兴趣的读完好歹也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自家祖宗是谁,这才是教人读史书的真正目的。”
鲁锦这一番话下来,把底下这一帮新来的儒士都震住了,好家伙,这位大帅看来没少学史书啊,历朝历代的大事简直如数家珍!
李善长和冯国用跟他相处久了,早就知道这位大帅学识渊博,可这帮新来的却是第一次领教道。
陈遇也当即拱手作揖道,“大帅学识渊博,于教育一道也有新解,某不如也。”
鲁锦却摆了摆手再次说道,“我那本公输子,你们都看了吧。”
众人都齐齐点头,“看了。”
鲁锦又说,“自汉武独尊儒术,罢黜百家,我公输氏或避世修学,或游历海外,可不论走的多远,哪怕是到了天涯海角,我公输氏依然知道中国是我祖国,我是中国的汉人,为何?
“因为公输子弟都要学这样的通史,只有学了历史,即便走的再远,我们也知道自己来自何方。
“如今北地的汉人也是一样,若想叫他们认祖归宗,唯有学史!”
众人闻言齐齐拱手道,“大帅所言极是,受教了。”
鲁锦又说道,“前宋横渠先生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如果连往圣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替他们继绝学呢?”
他这时才看向陈遇问道,“中行先生可愿留下为我编写此书?”
鲁锦都说出为往圣继绝学的话来了,陈遇又怎么能拒绝,当即深施一礼道,“若能编成此书,供天下人学习,也算为往圣继绝学了,那时我死而无憾,遇愿追随主公。”
鲁锦当即上前将他扶起,这才说道,“很好,那我就等着先生这本书了。”
等陈遇回到原位,鲁锦这才话锋一转说道。
“无论编书还是北伐,其实这些事现在说起来还太早,不如咱们说点近的,我想改个年号,用轩辕黄帝的年号纪年,你们以为如何。”
底下一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钱用壬出列说道,“可现在一直用的就是黄帝纪年啊,天干地支就是黄帝所创,只要还用干支纪年,就等于在用黄帝纪年。”
鲁锦哦了一声,顿时又解释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用黄帝登基的那一年为元年,一直记到现在,并且今后一直用下去,只要我炎黄子孙还未灭绝,就再也不改了,万世不易,王朝可以更替,但炎黄纪年将永远存续下去!”
众人愣了下,汪广洋当即说,“那要是从轩辕黄帝登基开始算,一直到现在,年号岂不是有几千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