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尽头连着条地下河。苏婉瑜抱着块浮木顺流而下,工装口袋里的铜星摆件突然发烫,在水流冲击下自动展开成张地图,上面用铜粉标出的路线,终点正是录野峰说的北纬30度。河岸边的石壁上,有人用指甲刻满了星图,最新的刻痕里还嵌着血丝。
不知漂了多久,她被冲到片芦苇荡。岸边停着艘破旧的渔船,船板上刻着个歪扭的爱心,与梧桐树上那个如出一辙。船舱里,盏铜制台灯正亮着,灯座上摆着本翻开的日记,最新一页写着:“等她来,就去打捞星核。”
日记本里夹着张医院缴费单。苏婉瑜的指尖在“匿名捐款五十万”的字样上发抖,突然想起父亲说的那番话——原来他接钱时的颤抖,是在为母亲的葬礼筹集最后的体面。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水洇得模糊,隐约能辨认出:“林老爷子的古董钟里,藏着走私集团的账本。”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时,她把日记塞进防水袋。发动渔船的瞬间,后视镜里闪过片火光——是追兵点燃了芦苇荡,火舌舔舐着水面的样子,像录野峰在矿洞里为她点燃的最后一盏灯。苏婉瑜把铜哨含在嘴里吹响,哨音惊起的水鸟在夜空组成个巨大的星群,指引着航向。
船行至公海时,铜哨突然发出锐响。苏婉瑜从海里捞起个漂浮的铜制零件,认出是天文台望远镜的调焦轮,轮轴里缠着根染血的蓝布条,是从录野峰工装上撕下来的。她把零件装在船舵上,整艘渔船突然亮起,甲板下的暗格自动弹开,露出里面的天文导航系统——全是用修钟零件改造的。
“婉瑜。”个微弱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来。
苏婉瑜的手指在调频按钮上发抖。信号时断时续的杂音里,她听见录野峰的喘息混着海浪声:“我在……北纬30度暗礁区……”电波突然清晰的刹那,一声枪响撕碎了夜空,随后是重物坠入海水的闷响,“星核……在钟摆里……”
她把船舵拧到底,朝着信号消失的方向狂奔。海面上突然升起一轮血月,月光照在浪尖上,像无数把出鞘的刀。苏婉瑜站在船头,右臂不知何时多了道伤口,血滴在海水里,竟在船后拖出条金色的轨迹,与星图上的路线完全重合。
黎明时分,她在暗礁滩发现了录野峰。他趴在块刻着星图的礁石上,怀里紧紧抱着个防水袋,里面是用铜丝和羊皮纸拼成的账本,封面的照片上,录野峰举着天文望远镜,镜头里映出的却是她在梧桐树下的背影。他的左胸口有个弹孔,血染红了整个账本的“证据”二字。
苏婉瑜把他拖上船时,发现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握东西的姿势。掌心躺着半块铜制钟摆,上面刻着的星图与她船上的导航系统完全吻合。她把两半钟摆拼在一起,突然响起齿轮转动的声音,钟摆内部弹出个微型U盘,闪烁着红光。
安葬他的那天,苏婉瑜把账本烧了一半。灰烬撒进大海的瞬间,无数个铜制星辰从海底浮起,在她周围组成个巨大的星环。她摘下脖子上的天狼星吊坠扔进海里,看着它沉向录野峰长眠的地方,“等我,我会把真相公之于众。”
三年后,有人在国际法庭的证物室里,看到过一枚特殊的U盘。里面的走私账本让林氏集团彻底覆灭,而U盘的外壳,是用半枚铜制钟摆改造的,背面刻着两个极小的字:“婉瑜”。
而在那座早已重建的城市里,苏婉瑜的婚纱被陈列在博物馆。展柜的射灯下,裙摆上的血渍依然保持着星图的形状,导游会告诉参观者:“这是位千金小姐和一个修钟匠的故事,他们用生命换来了正义,最后把自己变成了星星。”
某个暴雨夜,展柜的玻璃突然裂开。监控录像显示,一道模糊的身影从婚纱里走出,右耳后有颗闪亮的痣。第二天清晨,工作人员发现婚纱领口的珍珠项链变成了一串铜制星辰,每颗星的背面都刻着日期,最新的那颗上写着:“真相日,祭野峰。”
此时的北纬30度海域,苏婉瑜正站在船头。铜哨突然自行吹响,海面上的铜星同时亮起,在她脚下组成一条通往海底的路。她纵身跃入海水的瞬间,看见录野峰的身影在深处向她招手,他的左臂完好无损,手里举着那枚完整的铜制钟摆,钟摆上的星图正在缓缓转动,指向永恒的星空。
海浪闭合的刹那,有人听见一声悠长的铜哨,像两颗星星在宇宙深处终于相遇。而那座博物馆的展柜里,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婚纱,裙摆上的星图突然渗出铜绿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拼出一句话:“北纬30度,我们的星永远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