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间的霉味混着旧木的苦香钻进鼻腔,沈默的指尖还停在暗格边缘。
信封封皮上父亲的钢笔字被灰尘蒙着,却像根细针扎进视网膜——他从未见过父亲的字迹,母亲总说父亲走得急,连张便条都没留。
此刻这行字却分明在说:你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他后退半步,撞在老木柜上。
指节抵着柜门纹路,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偷翻母亲抽屉,被发现时也是这样的震颤。
母亲没骂他,只是蹲下来,用温凉的手按住他发颤的手腕:“小沈,有些东西,太早看见会压垮人的。“
现在他终于知道,母亲藏起来的不是糖果,是比死亡更沉的秘密。
镊子夹起信封时,封口才裂开一道细缝。
信纸边缘泛着茶渍,像被反复摩挲过的旧帕子。
他没急着抽出来,先戴上橡胶手套——这是法医的本能,任何可能承载生物痕迹的证物都需要保护。
紫外灯的冷光扫过纸面时,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层层叠影浮现在信纸上,像被无数次覆盖的拓印。
最表层是母亲娟秀的小楷:“你回来就好了“,第二行墨迹更淡,是“你回来就好“,第三行只剩“回来就好“,直到最底层,碳化的字迹几乎要融进纸纤维里,勉强能辨出:“……我还在写,你就还在听“。
解剖刀轻轻挑开信封口,里面掉出半张老照片。
照片里穿白大褂的男人他没见过,但停灵棚前的布景太熟悉了——去年在郊区处理的无名尸案,停灵棚的蓝布纹路和照片里分毫不差。
身侧那支骨笛泛着幽光,和解剖台上那支羊骨笛的裂痕位置完全吻合。
“这不是遗书。“他对着空气说,声音在储物间里撞出回音。
遗书该有终结,可这张信纸的每个字都像在呼吸,最底层的碳化笔迹边缘泛着极淡的荧光,那是新墨覆盖旧痕时,紫外线激发的残留显色剂。“它还在写。“
当晚他做了个梦。
童年的家,台灯罩是母亲手织的米白毛线,灯影里她的背影佝偻得像张弓。
钢笔尖在信纸上沙沙移动,他凑近想看写了什么,却发现每个字都是“沈默“。“沈默,你爸要是活着,该多想抱抱你。““沈默,今天你说解剖课看见婴儿骸骨,我半夜起来给你织了顶毛线帽。““沈默,我把他的骨笛收在暗格里了,等你长大......“
母亲突然回头,眼睛里没有光。“你不该看这封信。“她的声音像浸在水里,“现在轮到你写了。“
沈默惊醒时,后背的汗浸透了睡衣。
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照在枕边的便签上。
字迹是母亲的,每个“了“字都带着俏皮的小勾:“今天没下雨,但他还是湿了。“
他的手指抚过便签边缘——纸质是晨光牌的,和母亲生前用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