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在表盘上划过第二万五千九百二十圈时,沈默的睫毛先动了。
苏晚萤正握着他的手,指腹贴着他腕间若有若无的脉搏。
那点跳动突然有力了些,她抬头时,正撞进一双蒙着雾的眼睛——他的瞳孔像浸在冷水中的玻璃弹珠,对顶灯的强光反应迟缓,半天才缩成两粒细黑的针。
“沈...沈默?“她声音发颤,另一只手去摸他额头,凉得不正常。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发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你展览的十三件遗物......“尾音被咳嗽截断,他攥住她手腕的手指骤然收紧,“不是偶然收集的,是被'选中'的。“
监护仪的蜂鸣突然变调。
小吴从电脑前弹起来,眼镜滑到鼻尖:“脑波!
颞叶和前额叶在低频耦合,这他妈比昏迷时还危险——“
“笔。“沈默打断他,另一只手摸索着床头柜。
苏晚萤这才发现,他枕头下露出半本染血的笔记本。
她抽出来时,内页簌簌作响,血字与霜痕交织的符号像活物般爬满纸页,有些字的边缘还泛着淡蓝的荧光,正是此前残响自创的刻痕文字。
“这些符号......“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死死锁着苏晚萤,“从大脑的封锁区往外渗。
源头是'城市记忆:消逝的十三'特展的展品清单。“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嚼碎玻璃,“每一件展品,都当过其他诡异事件的介质。“
苏晚萤的指尖在纸页上发抖。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布展时,触摸铜扣的瞬间,掌心曾闪过灼痛;擦拭石碑时,眼角余光总瞥见影子里有个模糊的轮廓。
当时只当是熬夜太狠,现在想来,那些异常像被按了慢放键的电影,每一帧都在尖叫着提醒什么。
“我去调档案。“她转身要走,却被沈默扯住衣角。
他的指甲几乎掐进她手背:“看工作日志,找1983年舞鞋的记录。“
档案室的空调在头顶嗡鸣。
苏晚萤翻到十一月七号那页时,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米黄色的日志纸上,她熟悉的字迹赫然写着:“1983年舞鞋,来自程老捐赠,存放于B7库房。“可她明明记得,这次特展的捐赠名单里根本没有姓程的——更诡异的是,她的签名栏下方,还盖着“已审批入库“的红章,而她从未见过这双舞鞋,更没进过B7库房。
监控室的屏幕蓝光映得小吴脸色发青。
他调出三天前的库房录像,快进到深夜两点十七分:画面里的苏晚萤穿着米色针织衫,和今天身上这件一模一样,却闭着眼睛,像被线牵着的提线木偶。
她走向B7货架,取出一个黑丝绒展盒,抱在胸口站了整整十八分钟,嘴唇微张,喉咙动的频率,和谢幕词的音节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苏晚萤的指尖抵着屏幕上自己的影子,“我那天明明在医院陪......“她突然顿住——三天前凌晨,正是沈默被送进抢救室的时间。
她记得自己在走廊坐了整夜,怎么会出现在库房?
“记忆被篡改了。“沈默不知何时站在监控室门口。
他扶着门框,白大褂下摆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残响通过介质侵入你的意识,制造了时间漏洞。“他指节抵着太阳穴,那里正突突跳着,“小吴,查全市异常事件时间轴。“
键盘敲击声像密集的鼓点。
小吴的屏幕上,红色标记的事件节点逐渐连成网:铜扣出现在新闻照片的次日,老城区发生集体幻听;石碑被游客拍照的第三小时,登山队在山脚迷了路;冰块登上热搜的当晚,冷饮店老板看见冰柜里浮着溺水者的脸......
“关联系数0.87。“小吴咽了口唾沫,调出自己做的模型,“每次残响爆发都在展品被公众关注后。
不是物品承载执念,是'被注视'在激活共振。“他放大模型中央的十三颗光点,“当十三件介质同时暴露在高共情场域......“屏幕突然闪过刺目的白光,再亮起时,十三光点连成了一个环,“它们会形成认知共振环,把单一执念放大到城市级。“
沈默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