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
这不是简单的冤魂复仇,这是一个身份被历史抹杀、善举被流言掩盖后,所产生的、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执念反噬。
那个老师,或许并不是纵火的凶手,而是救人的英雄。
可没有人相信他。
他的思绪飞速运转,立刻调取了第一名死者家中的所有监控录像。
在一段不起眼的走廊监控中,他发现死者生前曾请人上门对这面古董镜进行过一次小小的修缮。
画面里,维修师傅递给死者一张维修单,死者签了字。
沈默将画面定格,放大,再放大,直到那张维修单上的签名笔迹变得清晰可见。
只一眼,沈默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那个签名,无论是运笔的力度、转折的习惯,还是收笔时那个微小的勾,都与他不久前才在心理热线值班记录上看到的、属于周振国的签名字迹,高度相似!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这些“残响”并非孤立的个体!
它们正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媒介,通过那些“未被回应的执念”,彼此串联,互相呼应,形成一张正在悄然铺开、跨越时空的“怨念网络”。
周振国是节点,这面镜子,是另一个新的节点!
“立刻封存!”沈默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他指挥现场人员将镜子小心翼翼地装入一个特制的双层防反射密封箱。
就在箱盖合上的前一秒,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箱子光滑的金属内壁。
就在那不到半秒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箱壁上反射出的人影——那个穿着白大褂的、本该是自己的倒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那个动作,比他本人的任何表情,都要快上零点几秒。
回到法医中心,天色已经微亮。
沈默立刻设计了一个延迟观测实验。
他将镜子重新取出,架设在一间全封闭的观测室内,一台每秒能捕捉120帧画面的高速摄像机对准镜面,同时将实时拍摄的画面与经过精密仪器延迟0.1秒的画面并排显示在观测室外的屏幕上。
他和苏晚萤静静地等在屏幕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三小时后,庞大的数据分析报告生成了。
结果让两人背脊发凉——镜子中的倒影,其所有细微动作,平均比现实中的摄像机镜头早出现0.3秒。
而涉及到面部肌肉的表情变化,提前量甚至更为明显。
沈默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两幅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出差别的画面,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对苏晚萤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它不是在反射……它是在预演。谁长时间看着它,它就提前‘成为’谁。”
苏晚萤的指尖冰凉,她翻动着从市档案馆借来的、那本发黄的《义济堂殓事录》,终于在书页的夹缝里,找到了一行用毛笔写下的、几乎褪色的小字批注,那是当年收藏这面镜子的人留下的警告:“此镜忌久视,七分钟为限。”
七分钟。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寒意。
王警官在镜子前,守了整整六个小时。
沈默的目光从冰冷的实验数据上移开,落在了那张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被放大打印出来的维修订单上。
那个与周振国如出一辙的签名,此刻在他眼中,仿佛一个燃烧的烙印。
怨念的网络已经铺开,而修复这面镜子的人,就是那个亲手编织并传递这张大网的关键节点。
他拿起那张维修单,指尖轻轻抚过那个签名。
现在,他需要找到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