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在强光灯的照射下,那片原本光滑的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改变。
一些极其细微的、环状的纹路正在皮下组织中慢慢凸显,像是墨水在宣纸上晕开,又像是种子在土壤下破土。
那纹路越来越清晰,形成了一个全新的、陌生的指纹轮廓。
沈默的脑海中如遭雷击,这个正在“再生”的指纹纹路,他无比熟悉——那是上一个案子的死者,周振国的指纹!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贯穿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猛然意识到,这不是赵婉!
或者说,不完全是。
这是那个被他命名为“残响”的东西,用赵婉的身体,再一次完美地复刻了周文海的死亡仪式!
恐惧、溺水、指纹再生……所有细节都分毫不差。
“立刻封锁泵站!任何人不准再进去!”他对着电话低吼,转身冲出太平间。
重新回到那间阴冷潮湿的控制室,沈默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他绕过地上的证物袋,径直走向角落里一台不起眼的老旧设备——湿度控制器。
他打开锈蚀的盖子,里面的设定值让他背脊发凉:98.7%。
定时启动时间,赫然是赵婉失踪前两小时。
在设备旁的纸质登记表上,使用人一栏潦草地写着“赵婉”两个字,但沈默一眼就看出,那笔迹是伪造的。
他没有停下,而是用工具撬开了控制器的电路板。
在密密麻麻的线路中,他发现了一根多出来的导线,它被人为地、用一种极其专业的手法,接入了外部电源。
顺着这根导线,他找到了墙角一个废弃的线槽,里面的电缆早已停用,其在地下的走向……直指栖梧里那口传说中的枯井。
沈默缓缓站起身,环顾着这间被精心布置过的“舞台”,声音冷得像冰:“它在模仿我们……用我们的方法,布置现场。”
深夜,城市陷入沉睡。
沈默家中的门铃却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他警惕地通过猫眼向外看,整个人瞬间僵住。
门外站着的,是赵婉。
她浑身湿透,黑色的长发紧紧贴在惨白的脸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的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
沈默猛地拉开门,一把将她拽了进来。
赵婉的身体冰冷得像一块刚从冻库里搬出来的冰。
她看着沈默,嘴唇翕动了半天,才发出微弱的声音,带着一种灵魂被抽离的空洞:“我……我在泵站醒来……我看见了另一个我……她站在水边,对我笑着说……你该死了。”
沈默将她紧紧裹在毯子里,安置在绝对安全的房间里。
他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后颈。
就在发际线边缘,有一道极细、几乎难以察觉的红痕。
他不动声色地借口为她擦拭头发,取来便携显微检测仪。
镜头下,那道红痕的形态被放大——它并非普通的划伤或勒痕,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水蚀状纹理,边缘光滑而深邃,就如同被一道无形、高压的水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冲刷过一样。
沈默缓缓合上检测仪,眼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他走到门外,苏晚萤正焦急地等在那里。
他看着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房间里那个正在缓慢恢复体温的“幸存者”。
“第七个名字还没死……”他低语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但它已经开始,替我们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