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方案迅速成型。
他们在一个特制的铅衬密封舱内,利用高浓度的淡水藻类提取物喷雾来模拟河水的环境,再通过精密的温控阵列,在舱体中心区域创造出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形热源轮廓,并设定程序,让这两个热源的温度在短时间内急剧下降,模拟“两人相拥沉没”的整个热力学过程。
那块原始的石碑碎片,则被放置在“人形”的中心。
实验启动的瞬间,密封舱内清澈的空气骤然凝结成浓重的白雾,能见度降为零。
高精度传感器捕捉到,无数微小的水珠在舱底的金属板上汇集、游走,仅仅几秒钟,就拼出了两个紧密交叠的人形水渍。
这个诡异的图案清晰地持续了十二秒,随后,作为核心的石碑碎片,其辐射活性读数断崖式下跌,骤降了百分之七十。
成功了?
沈默盯着数据,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他调出舱内的高速监控录像,一帧一帧地回放。
就在那两个人形水渍即将溃散的最后零点一秒,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深处,仿佛有一双无法用物理定律解释的眼睛,倏地睁开,又瞬间消失。
沈默猛地按下停止键,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喃喃自语:“我们骗过了它……但我们骗过的,究竟是‘它’?还是‘他们’?”
“沈默,你来看这里。”苏晚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一直轻抚着那块冷却下来的石碑碎片,此刻正指着碑面。
在“林·陈”两个姓氏的深刻刻痕之下,通过角度光的照射,可以隐约看到一些更古老、更模糊的笔画轮廓,它们早已被漫长的岁月和水流磨平,只留下幽灵般的印记。
这块石碑,远不止一对恋人的故事那么简单。
当晚,沈默把自己埋进了市档案馆的故纸堆里,疯狂挖掘所有关于老城河的历史记载。
泛黄的卷宗、民国的报纸、地方县志……线索如同一根根蛛丝,被他从时间的尘埃中抽离出来。
近百年来,有名有姓、记录在案的,竟共有七对恋人在这条河的同一个区域殉情。
最早的一起,甚至可以追溯到军阀混战的民国时期。
他将这七对恋人的姓名与殉情的大致地点,一一标注在老城的电子地图上。
当最后一个点落下时,他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呼吸一滞。
那七个红色的标记,在屏幕上赫然构成了一个标准的、隐秘的七芒星图案。
而这个七芒星的正中心,直指那座建在旧时代核物理研究所遗址上的、如今已废弃的监狱。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屏幕上是苏晚萤发来的一张照片,拍摄于市博物馆的文物库房。
照片的主体是一把清代用于酷刑的烙指钳,冰冷而狰狞。
而在旁边文物修复的记录卡上,除了一系列常规的修复说明,最下方,有一行用铅笔新添加的备注,字迹清秀,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同类物品,共七件,散佚民间”。
沈默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然后又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屏幕上那个巨大的、由死亡构成的七芒星。
烙指钳,殉情地,七这个数字反复出现,像一个无法摆脱的魔咒。
这不再是一个孤立的超自然案件,也不是一段被诅咒的悲情传说。
这是一个局。
一个横跨百年,由无数死亡和怨念构筑起来的,正在从沉睡中苏醒的庞大系统。
他关掉照片,指尖悬停在地图上那七个光点之上,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的末端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些名字,这些地点,它们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超越地理位置的内在联系。
他必须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