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几乎是瞬间就冲出了实验室。
当他赶到赵婉家时,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径直冲进卧室,在那个被赵婉描述为“墙角”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床头柜上的一个相框。
照片上,是赵婉和林婉清亲密相拥的笑脸。
沈默拿起相框,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相框背板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属于木质材料的硌手感。
他小心翼翼地撬开背板,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灰黑色碎石,赫然嵌在木板的夹层里。
成分,与那块纪念石碑完全一致。
一个可怕的推论在沈默脑中成型:赵婉在之前的某个时刻,必然在无意中触碰过那枚作为证物的石碑碎片。
而现在,“残响”正以她为新的节点,通过强烈的情感关联,进行着悄无声息的二次传播。
实验当晚,二十三点整。
沈默和苏晚萤坐在废弃实验楼的监控室内,数十块屏幕将隔离舱内外的一切尽收眼底。
二十三点十三分,异变陡生。
隔离舱内的温度和湿度读数开始同步攀升,指针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速度向上跳动。
与此同时,连接着高敏度拾音器的音响里,传来一阵微弱的“沙沙”声,仿佛有水流正在管道中汇集。
二十三点十八分,监控画面中,隔离舱内那片漆黑的地面,骤然亮起了一片幽绿色的荧光!
一个完整的人形水渍脚印,凭空出现在地面上。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那些发光的脚印一步一步,清晰而坚定地,走向房间中央那个盛放着石碑碎片的密封箱。
就在同一时刻,沈默的备用手机震动起来,是负责监控赵婉住所的警员发来的紧急讯息:目标所在小区发生原因不明的短暂电力波动,赵婉家中的浴室镜子表面,凝结出了一行水汽写成的字。
“这次换你沉。”
“启动干扰!”沈默眼中寒光一闪,果断下令。
刺耳的高频声波瞬间充斥了整个隔离舱。
屏幕上,那些荧光脚印在声波启动的刹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扭曲、变形,最后在第十九秒时,彻底溃散成一片散乱的光斑,随即迅速黯淡下去。
舱内的温度和湿度也应声骤降,恢复了正常。
沈默立刻指令回放刚才的录像,并将速度调至最慢。
他死死盯着屏幕,一个细节让他瞳孔微缩——在溃散前的最后一刻,那个代表着“脚”的水印,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它并没有真正地踏下那最后一步。
仿佛那个执念的仪式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打断,它没能接触到它的目标,但它并未消失,而是在中断的瞬间,仍在不甘地寻找着下一个可以落脚的支点。
事后,沈默将所有数据和观察报告整合在一起,正式提出了他的“情感介质环境”三要素理论模型。
“执念,或者说强烈的情感,是引信。”他望着窗外洗去阴霾的晴朗夜空,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块能够承载这种能量的耐久物,是介质载体。而一个特定的物理环境,就是触发器。”
他转过身,看着苏晚萤:“它在尝试完成某种我们尚不理解的仪式……而我们,刚刚成功地打断了它一次。但这也意味着,它记住了我们的干扰方式。”
苏晚萤没有立刻回答,她正埋首于一堆从图书馆借来的地方志和古籍笔记中,手指飞快地翻阅着。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全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
“沈默,”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些‘残响’,或者说像它这样的东西,在找到我们现在所知的这套规则之前,可能……已经失败了无数次,也演化了无数次?”
沈默的目光凝固了。
苏晚萤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思维中一扇从未触及过的大门。
演化……如果一个非生命体懂得演化,那它所依赖的载体,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头,又怎么可能真的只是普通的岩石?
一个足够复杂的系统,必然需要一个同样复杂的硬件来支撑。
他们一直专注于分析现象的“规则”,却可能忽略了规则得以存在的“基础”。
他的视线缓缓移向桌上那份关于石碑碎片的最新成分分析报告。
那些密密麻麻的元素符号和数据,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或许,答案从一开始就藏在那里,藏在那些最基础的物理构成里,只是被他们所有人都忽略了。
他必须重新审视它,从每一个原子的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