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沫低头不答应,心里却有火:“好哇,我就是要告诉爸爸。”他对哥哥始终如从前,这么看也无法儿怪他,不管如何他是来了的。
回到家里,已是下午,本沫先来到厨房呼喊母亲,深沉看着母亲:依旧是一张蜡黄的脸,面上现出笋壳斑,加重了整张脸的暗度,眉间纹加深,褶皱的三角眼皮,眉睫下那细小铜褐的眼珠。
云秀低头像是阻止继续盯住她的脸看。本沫顺着她的头,眼睛向上移,染发剂沾在头皮上,露出黑色头皮,被染过的头发归总在后脑勺结一个发圈。
云秀开始躲闪回避她的眼睛,转身向厨房外走,本沫紧跟着她,嘴里缠绕的几句话:“咩,你的脸色不好看,你这几天忙晕了吧,眼珠子都愣白了。”可她一句都没问。
突然云秀转头笑着说:“满女,你看我的牙齿。”只见她咧开口龇着牙,露出两排崭新的假牙,
接着说:“从你那回来后我敲掉了整口牙,刚刚做了一副新的。从前你爸爸总说我早上吐血是肝上血,你猜怎么,整整吐了十年血,原来是牙齿出血,总算是破了大案。话是说敲牙齿的苦,最是遭罪,再有满口无牙的样子,最是吓人!”
“哎……”她拖长的音调,发了一声长叹……
“嗯……”本沫含着泪,嘴上嗯嗯呃呃,停顿了一会,惭怯地说:“在我那受苦了。”
“过去的事,莫提!”云秀这才放松挥舞着锅铲炒菜。
她低着头走出去了,牵着两个孩子进了凌老太房里,见了凌老太,她仍有怯心。只见她一对如灰色玻璃球的眼珠,见人就是仇眼,瞅人就是嗔眼,盯着就是阴森眼,瘪颏腮、朝天鼻、皱纹嘴、腰弯在地上,面目依稀似鬼,身形仿佛人虾。
“婆婆!”她热情的唤着,凌老太才缓神答应着,也热情迎扑上来,一面呼喊孩子。这孩子听到呼喊,竟跑过去钻进凌老太怀里,连本沫看了也寒毛倒立,心里凝:“难道你不怕她这张鬼脸吗?”
凌老太也感叹道:“这孩子,这亲热度少有。”激动得张大嘴巴,那噙着血的眼睛泪眼婆娑,如此亲热,渗人。
赵书记年高喜睡,正歪坐在电视前低头打瞌睡,听到本沫喊他才抬起头,赵书记眼泡皮越发肿,左眼只现微微一条缝,大翻皮的下嘴唇,如咧舌一般,露出几颗黑牙,说了几句话,她便带着孩子出来。
整个家里充满一股苏蔸当归的气味,这是熟悉的气味,当她还是小孩时就知道的规矩,在赵家,凡事头疼、身体弱、腰疼腿疼都要煮上一碗苏蔸鸡蛋汤,全家一人一碗,小孩只吃鸡蛋。
当她刚到房间时,朱倪就端上一碗给她,说:“坐一天车趁热喝了,酥松一身筋骨。”本沫也连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