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子和叶娘子在河州卫的时候,不止一次撞见过厉五娘对着猪食吞口水,不管是吃饭前还是吃饭后。
在饥饿面前,自尊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值一提。
大多数人对大唐的印象都是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但这是开元盛世才有的场景,在贞观初年的时候,一斗米甚至和一匹绢同价,物价直到贞观三四年才开始急剧下降,现在人们依旧挣扎在死亡线上。
“我倒是不怕她吃,一个小女娃娃,吃又能吃多少呢。”
秦娘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饥饿的问题对于贫民来说总是很残酷的,她在跟着男人养三个孩子的时候,有一次实在是饿的不行,走到官道上看到驴子拉屎,便用簸箕装了粪,在水里使劲的淘洗,最后洗出来一把黄豆碎米,熬了粥给全家喝。[1]
“我怕的是到时候吃坏了肚子,她家也不会请什么大夫,到时候估计就是一条人命。”
猪可比人好养活多了,人吃的一般猪都能吃,人不能吃的猪也能吃,现在条件有限,猪食里面难免混些烂菜叶子鱼虾骨头之类的,人的肠胃哪里能跟猪的比呢。
这不救吧,心里过不去那道坎,要是救了呢,又花的是自家的钱粮。
“这倒也是。”
叶娘子皱紧了眉头,她小时候条件还算好,过不上跟猪抢食的日子,但村里有个女孩的亲娘死了,阿耶娶了后娘,女孩的日子就开始泡在黄连水里了,她见过几次女孩在外面打猪草的时候抓虫子吃,也见过女孩跟鸡抢食。
在她还没有嫁出去的时候,女孩就死了,穿着破衣烂衫,被水泡的白白胖胖,跟馒头一样,村里人觉得晦气,她阿耶和后娘因为觉得白白损失一份彩礼,更是不肯出一点钱把她葬了,最后还是村长出面给了一卷草席。
大家都以为那个女孩是不小心跌到水里淹死的,只有叶娘子知道,她是自己跳了河,因为前一天的下午她跟叶娘子说了许多话,具体的叶娘子已经记不清了,大概就是村里的二流子想要睡她,还给了她一个蒸饼,那个蒸饼很好吃,她觉得这辈子没白活。[2]
“你说……”
叶娘子转头看向秦娘子,她已经不记得那个女孩的音容笑貌了,可想起来的时候,心中依旧有些淡淡的酸楚。
“什么?”
秦娘子停车让驴子进院子,一边往下卸货一边听。
“要是能把她喂的饱饱的,让她根本没肚子塞别的东西,行不行?”
厉五娘那个时候就是这么操作的,至少她们没有亲眼看到五娘吃猪食,排除掉每次都恰好没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证明把人喂饱了应该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这次最好找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