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马上收拾房间,而是把今天到了红山乡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快速在脑海里复盘了一遍。
很快,他就确定自己没有任何举动可能会得罪赵德明。
那这位赵书记的态度,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敌视?厌恶?貌似都不对。
感觉纯粹就是一种淡漠。
正思考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笃,笃,笃……
祁同伟动作一顿,心下疑惑。
这个时候,谁会来敲自己的门?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然后就看到一个面容黝黑的男人正站在门口。
对方年纪应该不大,但是颧骨高耸,双颊凹陷,嘴唇干裂起皮,脸庞上深深的皱纹如同被山风蚀刻出的沟壑,充满了沧桑感。
说他四十岁都没人会怀疑。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裤子上沾着几点新泥,脚下一双布满尘土的黄胶鞋。整个人看起来瘦削而干瘪,唯有一双眼睛,在布满风霜的眼眶里透出一种与他外貌极不相符的光亮。
“你是,祁书记?”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字正腔圆:“我叫王友德,是红山乡司法所的所长。”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祁同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位,正是临行前高老师特意提到过的两名学生之一,绝对的自己人啊!
“王师兄!快请进!”祁同伟侧身,热情地将王友德让进屋内,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亲切:
“我离开京州之前,去向高老师辞行,他专门跟我提起过你!”
王友德那张刻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道:“老师昨天也给我打电话了,嘱咐我一定尽心协助师弟……祁书记你。”
他这声师弟叫得生涩却真诚,虽然很快又改了口,但依然让祁同伟心中添了一丝暖意,不由得笑道:
“王师兄,您直接叫我同伟就行!这里又没有外人。”
“那行。”王友德也不扭捏,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劣质香烟,抖出一根递给祁同伟。
祁同伟微笑着摆了摆手:“谢谢师兄,我不抽。”
他看着王友德手指上被劣质烟草熏出的焦黄印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双手,或许曾和他一样在大学的课堂上奋笔疾书,如今却承受着远超其年龄的风霜。
王友德点点头,也没强求,自己也没点,就那么把烟夹在指缝里,然后一脸凝重地道:“说实话,当初老师问我的时候,我是不建议你来的。”
祁同伟微微一笑,好奇问道:“为什么?”
王友德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奈:“这个地方不是个能干事的地方,因为人心散了。”
“比如,咱们的赵书记,”王友德朝赵德明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他原来是柳溪镇的镇长,三年前跟另外一个人竞争党委书记的位子,结果对方背景更硬,他没争赢。斗争失败后,就被调到我们这红山乡来了。”
王友德的声音压得很低:“这位赵书记心里憋着气,心思根本不在这穷山沟里。这几年,他除了四处托关系跑门路,想要调回县城,乡里的事,是能推就推、能拖就拖,从来也不会主动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