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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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挚诚地祈祷着,口中念念有词。

望珩舟往生极乐。

早登乐土。

沈行一路饱览了大昭沿途的景致。

在从北境往云京奔袭的路上,心境和来时全然不同。

踏荒原、登峻岭、涉长溪,穿过无垠的沙漠和草海,在浩瀚的天风中驻足北望。

在北境的这些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本是在心如死灰的情境下来此,此去经年,才发现归途仍在宋婉心里。

从那夜再次看见她,他就无时无刻想回到她身边。

她怎会在王府?怎会成了沈湛的侍婢!

沈行原本以为一见钟情这种肤浅之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曾自问过,挣扎过,在漫长的时光里无时无刻不在的思念之后,他坦然接受了。

为晋王效力这些年,他亦无憾无愧。

有风呼啸而过,他衣襟中的画作的一角漏了出来,斗笠下,沈湛的目光微微一变。

这是圣女给他的画。

圣女有个孩子。

她却不知孩子在哪,因为当年和那个来自中原的青年私定终身后珠胎暗结,在那孩子一出生时就被婆婆抱走了。

说是扔了。

所以在她听到他口中吐出她给女儿取的名字后,才不带一丝怀疑的相信了他。

相信他能找到她女儿,就能找到当年的那个负心汉。

沈行还记得那个圣女提到女儿的声音,带着怜爱和期盼。

圣女是神的仆人,要忠心侍奉神,一生不可婚嫁,她原以为那段禁忌之恋会永远埋藏在心底,也不会再有人知道她女儿的名字。

可漫长的岁月里,即使她隔绝所有人,静坐观心参悟天地密法,却再也不能潜心敬神物我两忘。

日日祈祷中多了女儿的名字,和对那狠心抛弃她的男人的诅咒。

所以在沈行抛出这样一个诱人的条件后,圣女没有办法抗拒。

人有了心魔,就很容易被控制。

最终达成了她会说服北境诛部族归顺大昭乃是天神旨意所向,让那些族人不再囤积货物暗地里闹事,还北境安宁。

作为交换,沈行答应为她找到了女儿还不够,还需要为她寻找到那个负心汉,然后交给她。

沈行眼中闪过那女子狠决的神色,她说她要亲手杀了那个人。

遭遇了背叛和抛弃,将这异族女子胸臆中对爱情的向往都烧毁殆尽,只剩下日以继夜煎熬出的恨。

可是没有爱怎会有恨?

同样被欺骗和抛弃,沈行却为宋婉找了许多理由。

沈行将袍子卸下交给侍从,再往前走就出了祁连山脉,便回到了辽阔平坦的中原,那里已入夏,早不需要穿的如此厚重。

袍子下是骨白色直裰,青色的竹子暗纹从背部绵延至左胸,将青年整个人衬得清雅出尘,连日的奔袭并未夺去他的神采,反而更衬托出冰雪之姿来。

马鞭声响起,马儿嘶鸣,青年的袍袖翩跹,被猎猎的北风灌满。

他一刻都不想等,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见到她。

若不是晋王叔对他有恩,那时他都不想返回。

“公子,属下打探到宋姑娘总是做噩梦,已搬去香山寺,说是……安胎。”

安胎?

沈行唇角勾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那便去香山寺。”

下属应了个是,“王爷也是这么说的,希望您在圣旨下达之前,先别回王府。”

“圣旨?”沈行问。

这下属名为张韫,原是晋王的得力干将,这些年跟着沈行出生入死许多次。

“是,王爷已将请封公子为郡王的折子递上去了,并未掩饰您这些年在北境之功。”张韫道。

郡王……

亲王之子若是不袭爵,便可封郡王。

只是沈行没想到,自己的这爵位竟不是袭父辈的,而是自己争取之余,王叔再托举。

父亲他……眼里只有沈湛。

退而求其次,才会看到他。

荣王年轻时的确在沈湛身上用了很多心力,以至于后来尝试给沈行一些关爱,父子却已生疏,无处可弥补。

“你在这住着干甚?”宋文卓打了打袖子上的并不存在的灰,打量着寺庙的一方精舍,“腹中孩子真有什么好歹,你在这住也说不清。”

宋婉“有孕”的消息也传到了青州宋府,宋文卓便到王府来看望女儿,却扑了个空,气喘吁吁上了寺庙的百层石阶,很不满意。

宋婉以为他是想她这个女儿了。

“能有这造化为皇家孕育子嗣,就得千恩万谢祖宗积德。”宋文卓看着站在一旁的女儿,在这一方朽木所制的精舍中,女儿实在是白,白的能发光似的,像极了她的母亲,他语气缓了缓,“你身子不舒服,就好好养着,等胎象稳了,要赶紧回王府去孝敬公婆,侍奉夫君。”

看着女儿沉默的模样,宋文卓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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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那个乖顺的女儿又回来了,便说了此行的重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本就是高嫁,由不得我们的。此间乃多事之秋,若是真出个什么事,你应分的清楚进退,主动与娘家割席。”

宋婉背过身去,低下头,觉得眼睛愈发酸涩,应是庙中香火熏的。

沈湛入帝都半月有余了,十分平静,没有什么消息。可在政治上敏锐的人,都夹紧了尾巴静观其变,生怕站错了队被牵连。

沈湛若是真的被封了太子,那皆大欢喜。

若请他入宫只是幌子呢。

风雨欲来之势,谁都能感觉得到。

父亲此番前来,竟这才是重点。

“你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父亲与你说话,你背过身去是做什么?”宋文卓绷着脸不悦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以后会是什么身份,你不要忘本。”

宋婉转过身,抬起眼,“女儿知道了,父亲这是好处要占尽,坏处却是一点都不想沾。”

被揭穿,宋文卓虽然生气,但考虑到她怀有身孕,不便与她纠缠,便冷哼一声道:“现在世子对你有新鲜热乎劲儿,惯得你脾气渐长,你要知道待过些日子他对你没了兴趣,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宋婉平静道:“父亲不是已经示范过了么,不必如此耳提面命。”

宋文卓愕然看着这个女儿,是王府中权势的侵染让她褪去了温婉青涩,显露出锋利的模样了么?

原想着将她送入王府,就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也不必再对她费心了,以后如何看她造化。

可谁知还真的是很有造化啊……

宋婉想说什么,却又犹豫,只看了父亲一样,冷冷道:“父亲还是快走吧,再多与我说会子话,我若是气出个好歹,父亲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宋文卓道:“也好,回头再说。”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统共没有半柱香的时间,他不曾关心过她一句。

来看望女儿,也是作出个慈父的姿态给荣王殿下看吧。

宋婉觉得眼睛又发涩了。

这寺庙清幽怡人,斋饭好吃,离墨大夫所居也近更方便她“不小心滑胎”,哪都好,就是香火气息太浓了,熏得眼睛酸涩想掉泪。

到了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之前以总被梦魇住为由,上这千年古刹来安胎,王爷痛快放行不说,还安排了不少侍卫把守在寺庙周围,守卫时长轮换,想和他们套近乎都没用。

离了王府,倒是方便行事了,可这侍卫众多,除了像沈濯那样的高手可神不知鬼不觉进来,墨大夫想做点手脚,都很难。

给沈湛写了信,他也没有回。自从他去了帝都,就像是被切断了联系,完全没了音讯。

王爷表面上还是识花弄草朝酒晚舞的,实则焦虑的两鬓都斑白了许多。

宋婉侧躺着,乌黑的发丝自床榻倾泻了一地,还有几缕沿着她曼妙起伏的曲线勾勒出撩人的弧度。

窗户忽然被轻轻叩响。

宋婉起身,趿上绣鞋连忙走到窗边。

“宋姑娘。”沈濯道。

他不会进她的门,一向都是这样。

“世子叫你放宽心,他一切都好。”沈濯说,“他不便回你的信。”

“他不知道你在这里。”沈濯补充了句。

宋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才想到沈濯看不见,便轻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反间了沈濯,她真的自在了许多。

窗外那双含星蕴水的眼眸倏地暗淡了不少。

她有了身孕,牵挂起孩子的父亲,将来孩子出生,他们就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了。

“濯哥哥今年多大了?我还一直尊称你为兄长,说不准你还没我大呢。”宋婉没话找话说。

“今年二十了。”沈濯道。

及冠之年。

曾设想过及冠时会是什么样,宗室就是宗室,没有世间男子中进士簪花游街的梦想,却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兴许领了个御前的差事报效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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