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哥被骂的不敢作声,去问一直没说话的人:“你怎么说?”
余戈问:“不做手术,还能拖过今年吗。”
姚良摇摇头:“不乐观。每天十几个小时的训练,你扛不住的。大赛更难打。”
理疗室陷入了沉寂。
辉哥出去打了个电话,十几分钟后回来,问姚良:“手术得多久?”
“加上恢复期,保守估计至少三个月,反正春季赛肯定打不了。如果手术成功,后续恢复得好,夏季赛说不定能上场。”
辉哥松了口气,感觉这还算个好消息,“夏季赛能打就行。”
世界赛也还早。
安静地听着他们讨论,余戈突然说:“如果手术不成功呢。”
这个问题让姚良心里不是滋味。不忍心,又不得不说真话:“手术不成功,那就只能提前退役,没办法的。”
因为手伤被迫退役,在这个行业早就不是新鲜事。但余戈坚持到现在,走到了今天这步,就差一点就能满贯....这种遗憾,作为旁观者也会感到唏嘘。
余戈:“我现在这个情况,能坚持到世界赛吗。”
“再拖下去,你这手绝对会拖成永久性的伤病。到时候别说打比赛,能不能正常生活都难说。”
余戈最后确认了一遍:“不考虑后续,不做这个手术,可以吗。”
小心地看一眼他,姚良说:“难。”
听完这个答案,余戈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知道了,我再想想。”
...
...
余戈春季赛大概率没法上场的事,只有队内几个人知道。辉哥特地嘱咐了,事情没确定下来之前,先别把消息传出去。
余戈现在不能上场,临近年底的德杯赛,OG怕泄露风声,干脆派了二队的人去打。
这几天余戈挂完消炎药,依旧会来训练室。他没提要去医院,其他人也不敢催。
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家气压都低,只有余戈跟没事人一样。
小C忍不住道:“Fish,要不然就听良哥的,你还是去做手术吧。”
刚说完就被人踩了一脚。
Roy转移话题:“对了,那个阿姨又来了,好几天了,你真的不去看看?”
他也被人踩了一脚。
阿文喝道:“行了,赶紧吃饭吧,一个两个的,话这么多。”
余戈翻完手机上的短信,起身。
阿文喊住他:“等会一起看球赛。”
“有点事,你们看吧。”
余戈回房间,在床边坐了会儿。
盯着手机,他敲下几个字,去换了一身衣服。
*
江丽没有想到,多年之后,再见到余戈,会是这幅场景。
时隔太久,她几乎快要认不出他来。
原以为自己会激动地滔滔不绝,可现实是两人对坐在咖啡厅里,久久没能说出话。他什么也不喝,缄默地坐在那。记忆中那个求她不要走地小男孩,已经被岁月带走。和她对视的时候,余戈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眼里没有恨意,没有激动,只有冷漠。
这让江丽也没法说出更多了。
喝了口咖啡,江丽说出第一句话:“我离婚了。”
余戈无动于衷看着她,眼神嘲笑,“哦,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丽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以后不会再找你和小诺借钱了。”
余戈没说话。
“我之前是真的没办法,现在小祥出院了,恢复的挺好...”她喃喃自语。
余戈打断她:“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你找我什么事。”
江丽脸上的血色褪去,有些不知所措:“没别的事,我就想看看你,真的。”
余戈听而不闻,拿手机看时间。
“这些年借你们的钱,我会慢慢还的。”江丽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密码是你的出生日期,里面有三万。”
余戈没去动桌上那张卡。
江丽凝视余戈的那双眼睛,和她很像。十年前他含着泪,曾经让她无数个日夜不得安宁。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你也不想见到我。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你们,知道你们现在都过得好,我也安心点。”
压抑住悲伤,江丽喝完最后一点咖啡,勉强笑了笑,“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余戈冷冷看着她,“你以前就跟我说过这句话。”
江丽红了眼睛,“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妈妈不会再打扰你们
。”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妈妈。说完她就起身走了。
这次也是她先走,把余戈留在了这里。
余戈盯着桌上的那张卡,沉重的疲惫也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当习惯,熟悉了这种感觉,内心的沉寂如影随形。余戈甚至连愤怒都没有,所以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痛苦。
可能是药效过了,他感到有些呼吸困难,连空气都变得沉闷粘稠。
咖啡厅里有浅淡的食物香气,午后阳光温暖,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客人小声谈笑。可这些,余戈渐渐都感知不到,就像是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都远离了他。
*
徐依童一大早上起床,就感觉眼皮跳个不停。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身体哪里隐隐不舒服。她担心地百度了半天,到底是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跳灾。
她自从那次算命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小迷信。
中午打电话给CC,徐依童严肃地汇报了一下这个事儿,然后语气凝重地说,“我觉得我今天应该不宜出门。”
CC听了很无语,“不想来上班就直说。”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徐依童气闷。
去洗手间刷牙洗脸,结果发现是大姨妈来了。第一天是最难受的,徐依童提前吃了布洛芬,爬到床上,玩了会儿手机。
刷微博中途,徐依童忽然接到余戈电话。
对面沉默了会儿,她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跟我说句话吧。”
“随便说什么都行。”
这两句话她听的不太清晰,因为余戈好像没什么力气,声音太小了。
徐依童小心地问:“怎么啦,你心情不好?”
“没什么事。”余戈轻描淡写,“手有点疼。”
“今天的药挂完了吗?”
“还没。”余戈问,“你在干什么。”
“我没事呀,准备睡个午觉。”
“睡吧。”
有他的陪伴,她这一觉睡得格外香,再次醒来是五六点,天都快黑了。
徐依童拉开灯,拔下充电的手机,发现和余戈的语音已经自动挂断了,他后来又打了一个,她没接到。
她揉揉眼睛,正准备给余戈回电,阿文电话先来。
徐依童接通,喂了一声。
阿文:“Fish在你那吗?”
他声音有些着急,徐依童瞌睡一下就醒了大半,“不在我这啊,怎么了?”
“他今天中午出去了就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不知道跑去哪了。余诺说他没回家,我以为他去找你了。”
徐依童愣了几秒,立马掀被子下床,因为动作慌乱差点被绊倒,“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电话里说不清,你给他打个电话试试,看他接不接。”
和阿文通话结束,徐依童立刻给余戈打电话,她连睡衣都来不及换,随便抓了件外套就准备出门。
她也没打通余戈电话,进了电梯,信号就自动断了。
到达一楼,徐依童给余戈发消息:【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没等到回复,她又焦急地给他拨了个电话,刚推开单元门出去,电话意外接通了。徐依童脚步猛地顿住。
望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她愣了。
冬天的黄昏,细碎的光线和温暖都已经被吞噬。冷灰色的云,冷的风,余戈站在那飘荡的彩旗旁。
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