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回你姥爷家一趟给你姥爷过生日,又杀猪又摆席的那么多人啊,人家全都住一宿两宿的,就我得当天去当天回!”
“回去帮你姥姥扒苞米那么多活儿啊几天都干不完啊,你爸那老登又逼着我必须当天回!”
“你看你老舅妈成天出去逛去不着家,你老舅一句话都不说,要是我,敢出去逛半天,你爸都得把我打飞了!”
“我命不好啊,他天天出去逛行,我往出迈一步都不行,我就得守着家守着卖店寸步不离。现在你住出去了,我还回啥家了?我连伺候伺候园子你爸那老登都没完没了发火,天天骂让把园子菜全薅了!我命不好啊……”
当时周宇宁又想劝他妈跟他爸离婚,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不是小孩儿了,不介意少个爹,她早不需要为了怕孩子没爹而继续搓磨在这个没有尽头的苦海里,他真的从未像他妈认为的那样需要这个爹,没这个爹反而是好、不知会有多好。
他更不想眼睁睁看着他妈受他爸一辈子控制受他爸一辈子气,这么个家暴控制狂到底离不开他啥……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了。
这话劝了不知多少回了,回回他妈反骂他不懂事儿、骂他不孝,说哪有儿子这么说老子的?你爸辛辛苦苦供你念书对你的好你都忘了?说这没良心的话!
至于离婚,更是勒令他休要再提。
她受了婚姻的苦受了二十多年,她知道那是苦,可她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坚决不离开,并怒斥一切想拉她出苦海的人。
她知道她找了个很差劲很差劲的男人,千百次说后悔嫁给这个男人,可当别人为她抱不平劝她离开这个男人时,她又想方设法地维护那个男人为他开脱,反过来埋怨劝她的人。
对于劝她的大人是“哪有劝别人离婚的?”对于他这个亲儿子则是“哪有儿子这么说老子的?没良心!”
他只能跟从前无数次一样,沉默无力地离开。
自卑感多强烈,控制欲就有多张狂,[1]周宇宁忍不住心内喃喃。
他觉得现在他好像有点儿看清他爸了,对他爸的恐惧在一点一点消减,尽管他爸带给他的心理伤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淡化分毫,连睡觉做梦都不放过他、在梦里都要继续折磨他。
因为他爸这些年对他的长久伤害跟折磨,他本能地排斥一切跟他爸相像的人,但他对他爸的恐惧在一点一点消减,他痛恨他的同时甚至开始鄙视他,他不过就是个自卑无能的男人,在村委会天天受排挤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敢回到家关起门来无能狂怒、男子气概全朝妇孺撒。
因为他自己的自卑无能,他才渐渐变成一个易怒易爆的变态控制狂。
他妈说的没错,他爸就跟小时候一个电视剧里天天把老婆锁屋里、上厕所也寸步不离跟着的那个家暴控制狂一模一样。
可惜他妈跟剧里那个勇敢的老婆不一样,那个老婆策划了一次又一次的出逃,终于有次趁上厕所的时候成功逃走了,从此逃出生天,他妈却逃都不想逃。
“听说常青市有心理咨询,就是咱们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那种,聊天解决心理问题的,听说他们焦虑失眠的去聊了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