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由自取?好一个咎由自取!”厉千锋怒极反笑,笑声如同夜枭啼哭,令人毛骨悚然,“吾徒凌风,乃我天剑阁百年不遇之剑道奇才!元婴在望!前途无量!却被尔等那所谓‘幼尊’怀中一根来历不明的妖邪枯枝所害!形神俱灭!连一丝残魂都未能留下!此仇不共戴天!”
他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的黑色玄石剑峰嗡嗡震颤,散发出恐怖的剑压!那负山玄鹰也发出一声尖锐的戾啸,暗金色的翼缘剑气吞吐!
“云崖子!交出那根枯枝!交出凶手!否则…”厉千锋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一字一句,带着刻骨的怨毒,“本座纵使拼着身死道消,也必请出天剑阁镇宗古剑!引动万剑诛仙大阵!哪怕崩碎东华一角,血染逍遥千里!也要为吾徒讨回这血债!让你逍遥宗上下,鸡犬不留!”
“万剑诛仙大阵?!”云崖子脸色剧变!那可是天剑阁传承自上古、以山门地脉和历代剑修英灵为基的绝杀之阵!一旦引动,威力毁天灭地!代价亦是天剑阁根基尽毁!厉千锋…竟然疯狂至此?!
山门内的弟子们更是骇然失色!一股绝望的寒意笼罩下来!对方这是要同归于尽?!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肃杀与疯狂的气息弥漫!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所有人神魂深处响起的冷哼,毫无征兆地出现!
这声音低沉、平缓,甚至不带丝毫烟火气,却蕴含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漠然与威严!如同沉睡的太古神山微微翻了个身,泄露出一丝令天地失色的气息!
厉千锋脚下那散发着恐怖剑压的黑色玄石剑峰,猛地一震!咔嚓!一道细密的裂纹,瞬间从顶端蔓延至底部!仿佛承受不住那一声冷哼的重量!
那凶戾滔天的负山玄鹰,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哀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沉,暗金色的翎羽炸开,如同遭遇了最恐怖的天敌!双爪死死扣住开裂的玄石,才勉强没有坠落,但那双锐利的鹰目中,已充满了无边的恐惧,浑身瑟瑟发抖!
厉千锋本人,更是如遭雷击!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他凝聚到巅峰的剑意和杀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瓦解!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攫住了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冰冷的龙瞳,穿透了虚空,淡漠地注视着他,只要他再敢妄动一丝杀念,下一刻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他身后那几名悲愤的天剑阁弟子,更是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佩剑“当啷”落地,一个个面如金纸,瘫软在地!
整个山门内外,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负山玄鹰惊恐的喘息和玄石剑峰细微的崩裂声,在提醒着刚才那一声冷哼带来的恐怖威压!
云崖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知道,是那位前辈出手了!仅仅一声冷哼,便碾碎了厉千锋玉石俱焚的疯狂气焰!
厉千锋死死咬着牙关,牙龈都渗出血来,身体因为恐惧和屈辱而剧烈颤抖。他看着光幕内神色恢复平静的云崖子,看着那深不可测的山门深处,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知道,有那位存在在,他今日别说报仇,连靠近山门都做不到!那一声冷哼,便是最直接的警告!再敢挑衅,死!
“好…好一个逍遥宗!好一个…小师叔!”厉千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颤抖,“今日之辱…天剑阁…记下了!”他猛地一跺脚(脚下玄石又裂开几道缝),强行催动负山玄鹰。
那巨鹰如同惊弓之鸟,哀鸣着,用尽全身力气扇动翅膀,抓着那布满裂纹的玄石剑峰,摇摇晃晃、狼狈不堪地冲天而起,转眼间便化作一道仓惶的黑色流光,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一地剑拔弩张后的狼藉和令人心悸的余威。
天剑阁,携复仇之焰而来,卒于一声隔空冷哼。鹰坠石裂,仓皇遁走。杀子之仇,难报万一。
厉千锋那充满怨毒与恐惧的余音似乎还在山间回荡,逍遥宗众人紧绷的心弦尚未完全放松,山门外的气氛却又陡然一变。
一股极其浓郁、仿佛汇聚了天下百花精粹的异香,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瞬间冲淡了残留的血腥味和剑意煞气。这香气甜而不腻,清雅脱俗,闻之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无边花海。
天空,飘起了花瓣雨。粉色的桃花、洁白的梨花、娇艳的海棠、清雅的玉兰…无数色彩缤纷、灵气盎然的花瓣,如同被无形的风卷着,打着旋儿从云端洒落,洋洋洒洒,铺满了山门前的空地,宛如铺设了一条梦幻的花毯。
紧接着,清脆悦耳的鸾鸟鸣叫声响起,如同仙乐般动听。只见十二只通体流光溢彩、羽毛如同最上等锦缎织就的七彩鸾鸟,牵引着一架华美精致到难以形容的花辇,自云端缓缓降落。
这花辇完全由千年温玉和万年沉香木打造,镶嵌着各色宝石,雕刻着百鸟朝凤、百花争艳的图案。辇身缠绕着生机勃勃的灵藤,盛开着永不凋零的奇花。辇顶更是由无数颗夜明珠和星辰石点缀,即便在白日也散发着柔和梦幻的光晕。整座花辇,如同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又像一个移动的、浓缩的春天。
辇帘由轻纱和花瓣编织而成,随风轻摆。帘后,影影绰绰可见数道曼妙的身影。
“百花谷百花仙子,携小圣女花解语,特来拜会逍遥宗云崖掌教!恭贺贵宗天降祥瑞,喜得圣童!”一个如同山涧清泉、黄鹂出谷般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矜贵。
花辇旁,侍立着数名身着各色霓裳、容颜姣好、气质空灵的百花谷女弟子,如同众星捧月。
山门内外,所有人再次被这梦幻般的出场方式震住了。刚刚经历了御兽宗的粗犷、药王谷的“破财”、天剑阁的疯狂复仇,这百花谷的画风…转得也太快了!
清松清柏看着满地的花瓣和那华丽得不真实的花辇,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云崖子眉头微蹙,刚刚经历厉千锋的威胁,他对任何外来者都保持着高度警惕。百花谷,东华洲以炼丹、培育奇花异草闻名,亦正亦邪,行事向来让人捉摸不透。她们此时来访,意欲何为?
他身形一闪,再次出现在光幕后:“原来是百花谷道友。本座云崖子有礼。不知百花仙子此来,所为何事?”语气平淡,带着疏离。
花辇的轻纱帘被一只欺霜赛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轻掀起。一位身着流霞霓裳、容貌倾国倾城、气质雍容华贵的女子,款步而出。她云鬓高耸,步摇轻颤,眼波流转间,仿佛有万千风情,正是百花谷当代谷主——百花仙子!她身旁,还跟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粉雕玉琢、穿着粉色花瓣小裙的女童。女童梳着两个可爱的花苞头,大眼睛如同黑葡萄,好奇地打量着山门方向,手里还捧着一束散发着七彩光晕的奇异小花。这便是百花谷的小圣女——花解语。
百花仙子对着云崖子盈盈一礼,笑容明媚,声音如同蜜糖:“云崖掌教安好。妾身此来,一是恭贺贵宗得此天降圣童,实乃东华洲之福!二是…”她眼波流转,笑意更深,带着一种“天大喜事”的意味,轻轻拉过身边的花解语,“听闻贵宗小师叔,乃人中龙凤,圣姿天成。妾身斗胆,愿为膝下小女解语,与贵宗幼尊,缔结百年之好,共结秦晋之约!此乃天作之合,亦是百花谷与逍遥宗永世交好之契机!还望云崖掌教…玉成此事!”
轰——!!!
如果说天剑阁的复仇宣言是惊雷,那百花仙子这番话,不啻于在逍遥宗众人头顶引爆了一颗混沌神雷!
订婚?!
给三岁的小师叔…订婚?!
对象是百花谷七八岁的小圣女?!
还天作之合?永世交好?!
云崖子掌教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饶是他元婴修为,心境稳固,此刻也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厉千锋的剑气震伤了耳朵。
清风子祖师刚巧闻讯赶来,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掉他好不容易重新粘好的拂尘,睿智的老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
紫霄真人更是夸张地掏了掏耳朵,瓮声瓮气地嚷嚷:“啥玩意儿?给幼尊…说媳妇儿?!还是个小丫头?!百花谷的婆娘!你们脑子被花蜜糊住了吧?!”
山门内的弟子们更是集体石化,下巴掉了一地,眼神在光幕外那如同小仙女般的花解语和想象中还在玩泥巴的小师叔之间来回扫视,表情精彩纷呈。这比万兽谷投诚还离谱!这简直是修真界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奇闻!
翠微苑,揽翠轩内。
欧卫正被雪灵儿抱在怀里,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百花蜜露。小星灵在蜜露碗边飞舞,“叽叽”叫着。驺吾趴在一旁打盹。草木精灵抱着嫩芽,安静地吸收着星源母种散发的微光。
熊云萝则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块古朴的兽骨令牌,正是万兽谷传承的“星火令”。她明艳的俏脸带着专注,目光时不时温柔地瞟向欧卫的手腕方向,仿佛在确认圣印的存在。
突然,一名执事弟子匆匆跑进揽翠峰范围,隔着层层守护阵法,焦急地对着苑内轮值的长老传音禀报,声音因为激动和荒谬而有些变调:“…山门外…百花谷谷主…带着小圣女…来…来提亲了!要…要和小师叔…定…定娃娃亲!”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揽翠轩内。
噗——!
熊云萝手中的兽骨令牌一个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碰翻了旁边的茶盏。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明艳的俏脸瞬间血色褪尽,又猛地涨得通红,如同煮熟的虾子!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怒火?她猛地看向欧卫,仿佛自己的宝贝即将被人抢走!
雪灵儿喂欧卫喝蜜露的动作也顿住了。清冷的眸子瞬间冰寒,周身散发出的冷意让揽翠轩内的温度骤降!她搂着欧卫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看向苑外的目光如同冰锥!提亲?给卫卫?还是百花谷那个小丫头?!一股强烈的、被侵犯领地的怒意和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心头!
欧卫正美滋滋地喝着甜甜的蜜露,被雪灵儿突然收紧的手臂勒得小眉头一皱,不满地扭了扭小身子:“灵儿姐姐…痛痛…”
他抬起小脑袋,茫然地看着雪灵儿冰冷的侧脸,又看看对面熊云萝姐姐那副仿佛要喷火的表情,小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他听到了外面隐约传来的“提亲”、“娃娃亲”几个字,但并不太懂具体意思。
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努力思考了一下,结合自己有限的认知(比如村里王二狗娶媳妇时吹吹打打分糖果),恍然大悟!
他挣脱雪灵儿的怀抱,站在云床上,小手叉腰,小脸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奶声奶气地对着苑外方向,用尽力气宣布:
“卫卫不娶媳妇!媳妇会抢卫卫的糖葫芦!还会分卫卫的肉肉!卫卫不要分肉肉!卫卫要自己吃光光!哼!”
脆生生的童音,带着三岁娃娃最朴素的“护食”逻辑,清晰地穿透了层层阵法,回荡在寂静的山门前。
正准备用更激烈言辞拒绝的云崖子:“……”
还在强行解读“此乃联姻固盟之良策”的清风子:“……”
一脸“你们疯了”表情的紫霄真人:“……”
笑容明媚、信心满满的百花仙子:“……”
捧着七彩小花、一脸懵懂好奇的花解语小圣女:“……”
以及山门内外所有石化的逍遥宗弟子和百花谷女修:“……”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
只有那漫天飘落的花瓣,还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荒诞至极、又因一句“卫卫要自己吃光光”而彻底崩坏的提亲闹剧。
百花谷,携梦幻花雨提亲而来,卒于小师叔“护食宣言”。乘鸾而至,石化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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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