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宗山门之外,死一般的寂静。
风停了,云散了,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
所有逍遥宗弟子、执事、长老,如同被集体施了石化术,僵立在原地,保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脸上凝固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震怖。
他们看着那片刚刚被天剑阁战争方舟“破穹”那狰狞巨影占据的天空。
那里,此刻空空荡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没有能量湮灭的刺目光华。
只有一片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揉搓过、又随意抚平后留下的、极其短暂的空间褶皱涟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的余波,正无声无息地缓缓弥合、消散。
那艘庞大到遮天蔽日、散发着化神威压和滔天凶煞之气的暗金色战争方舟,连同其上数以千计的天剑阁精锐,连同那位刚刚发出灭宗宣言、威压如狱的天剑阁太上长老“绝剑老人”…
就在前一刹那,还如同悬在逍遥宗头顶的灭世之剑!
就在下一刹那,如同被橡皮擦从画布上轻轻抹去!
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褶皱,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金属腥甜和空间撕裂感的怪异气息,证明着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威胁并非幻觉。
“消…消失了?”一位负责巡山警戒的金丹执事弟子,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响,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破穹…绝剑老人…都没了?”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剧痛传来,才确认不是做梦,睿智的老脸上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荒谬感,“弹…弹指间…灰飞烟灭?!”
“咕咚…”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在这死寂中格外清晰。
随即,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天佑逍遥!天佑逍遥啊——!”一位长老猛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朝着翠微苑的方向疯狂叩拜!
“是前辈!是玄青前辈出手了!”另一位长老激动得浑身颤抖,声音带着哭腔!
“化神…化神大能…就这么…没了?”年轻弟子们更是吓得两股颤颤,看向翠微苑的眼神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敬畏和狂热,“幼尊…幼尊身边那位…到底是何等存在啊?!”
恐惧的冰寒刚刚退去,便被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后怕的冷汗浸透!整个逍遥宗山门内外,瞬间被一种混杂着敬畏、狂热、以及深深战栗的喧嚣淹没!
翠微苑,揽翠轩内。
气氛同样凝固。
清风子祖师保持着伸长脖子、惊骇欲绝望向窗外的姿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那刚刚梳理过、却依旧能看到几处斑秃的头顶,此刻感觉凉飕飕的,仿佛刚才那无声湮灭的巨剑,是贴着他头皮擦过去的。睿智的老脸上,肌肉疯狂抽搐,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紫霄真人虬髯怒张,铜铃大眼瞪得溜圆,光头上对称的两个包在窗外残余的星图光芒映照下,红得发亮。他蒲扇大的手掌还保持着紧握成拳、准备拼命的姿势,此刻却僵硬地悬在半空,瓮声瓮气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熊云萝俏脸煞白,美目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手中的星源锄早已脱手掉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她却恍若未闻。万兽谷传承悠久,她深知“破穹”和“绝剑老人”意味着什么!那是足以碾压一方巨擘的战争凶器!是化神境的剑道巨擘!竟然…就这么没了?连一丝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雪灵儿紧紧抱着沉睡的欧卫,清冷的俏脸上血色尚未恢复,冰魄剑在鞘中依旧嗡鸣,但她的心神却完全被窗外那空荡荡的天空和轩内那沉静的墨袍身影所占据。化神…弹指湮灭…玄青前辈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等地步?她低头看着怀中欧卫安详的睡颜,只觉得这小小身躯所承载的“福缘”和其守护者的恐怖,如同无底深渊。
驺吾低伏的身躯微微放松,熔金兽瞳中的忌惮褪去,看向玄青的目光充满了更深层次的敬畏。
草木精灵小小的灵体光芒内敛,后背的混沌星印微微旋转,狭长的绿眸好奇地打量着玄青,仿佛在看一件不可思议的造物。
云崖子掌教站在窗边,背对着众人,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那片空荡荡的、只余下空间涟漪的天空,又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静室内那个墨袍沉静的身影上。这位执掌逍遥宗数百年的掌教真人,此刻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足以颠覆他过往所有的认知!恐惧?有。狂喜?有。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无法企及伟力时的…渺小与无力。
唯有欧卫。
小家伙在星源母种温和生机的包裹下,在玄青那“定”之意志的抚慰下,睡得正沉。小脸红润,呼吸均匀悠长,嘴角甚至微微上翘,似乎做了一个香甜的美梦。对外界那足以让元婴修士肝胆俱裂的化神湮灭之威,他毫无所觉。怀里的星源母种散发着柔和的翠光,如同守护着他的小太阳。
轩内,死寂持续着。只有欧卫细微的呼吸声和草木精灵叶翼偶尔扇动的微弱气流声。
玄青墨袍沉静,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只扰人的飞虫。
他那双深邃的龙眸,并未看窗外那片空荡的天空,也未看轩内众人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欧卫那安详的睡颜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欧卫那因筑基完成、而变得澄澈通透的眉心识海深处。
那里,一点极其微小的、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的翠绿印记,正缓缓隐没。那是星源母种认主后留下的本源烙印。
玄青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这层烙印,落在了烙印最核心的位置——一丝与星源母种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源自星辰诞生之初的混沌星源气息。
这道气息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坚韧。它并非星源母种所有,更像是…被星源母种从某个更古老、更遥远之地带来,寄托于欧卫体内的…一缕微弱的“坐标”?
玄青那覆盖着细密暗金龙鳞的右手食指指尖,极其随意地在身侧的虚空中,极其轻微地一点。
一道细微得无法察觉、却仿佛蕴含着追溯本源至理的意念纹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微尘,瞬间在虚空中一闪而逝。
嗡——!!!
就在这道意念纹路出现的刹那!
欧卫眉心那即将完全隐没的翠绿印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一股浩瀚、苍茫、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长河的古老星源气息,如同沉睡的星河被唤醒,轰然从印记深处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不再温和,而是充满了无上的威严和指引!
哗啦——!!!
揽翠轩上空,那因天剑阁战舟湮灭而稍显黯淡、却依旧缓缓旋转的七彩灵气旋涡和璀璨星辰道图,仿佛受到了这古老星源气息的引动,瞬间爆发出比之前强盛百倍的光芒!
巨大的旋涡疯狂旋转,引动九天罡风呼啸!中心的星辰道图不再是虚影,而是变得无比凝实!亿万星辰光点璀璨夺目,如同真正的星河降临!
更震撼的是,在这片浩瀚星图的核心,无数星辰光点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开始急速地移动、排列、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