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炸裂,巨浪排空!
那自万古死寂深渊中探出的巨大龙首,如同太古神山撞破水面,带着碾压一切的磅礴威势,瞬间占据了整片天地的视野!深青色的鳞片每一片都大如磨盘,边缘锋锐如神兵,在墨云漩涡的暗沉天光与七星伏魔大阵的璀璨星辉交织映照下,流淌着冰冷、坚硬、亘古不朽的金属光泽。两根虬结盘绕的玉色龙角刺破翻腾的水雾,直指苍穹,角尖萦绕着细微的、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幽蓝电弧。巨大的龙吻开合间,喷吐出的并非灼热龙炎,而是足以冻结灵魂的森白寒气,寒气所过之处,飞溅的水珠瞬间凝成冰晶簌簌坠落,连空气都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咔咔”冻结声。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龙睛。竖立的暗金色瞳孔深处,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空漩涡,冰冷、漠然,不带一丝属于生灵的情感。当这双眼睛缓缓扫过高空悬立的七位祖师时,一股源自生命层次最本源的、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亿万钧重山,轰然降临!
“噗通!”“噗通!”
原本只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万千山林走兽飞禽,在这真正的、纯粹的龙威碾压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脊椎!强壮的虎豹雄狮,四肢再也支撑不住,整个身躯彻底瘫软,五体投地般将头颅死死抵入泥土,獠牙外露的巨口里发出低沉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哀鸣般的呜咽,涎水混着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出。那些灵智稍高、蕴含一丝上古血脉的珍禽异兽,更是浑身翎羽倒竖,灵动的眼眸中只剩下最纯粹的恐惧与绝望,连呜咽都发不出,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将身下的草木都压折一片。弱小的山鼠野兔,许多更是直接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生生被这无上龙威震慑得心胆俱裂,魂飞魄散!一时间,整个后山死寂一片,唯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无数生灵压抑到极致的、濒临崩溃的粗重喘息。
百兽俯首!万灵绝声!这是血脉深处对食物链顶端存在的绝对臣服,是刻印在灵魂中的本能烙印!
“吼——!”
玄龙似乎对这万灵朝拜的景象早已司空见惯,巨大的龙首微微昂起,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龙吟。这龙吟不再如初现时那般带着破界的狂暴,却更显威严与沧桑,如同远古的号角穿越时空长河,带着一种俯瞰万古、主宰沉浮的无上气魄。声波过处,墨云漩涡的旋转都为之一缓,无数狂暴的深紫色电蛇如同遇到了克星,畏缩地蜷缩回漩涡深处,连雷鸣都变得沉闷而遥远。七星伏魔大阵散发的璀璨星辉,落在那深青色的冰冷龙鳞上,竟如同水珠滑过油布,只留下淡淡的光痕便迅速消散,竟无法侵入分毫!
这低沉的龙吟,如同无形的战鼓,狠狠擂在七位祖师的心头!
“嘶…好可怕的龙威!这…这绝非寻常蛟龙之属!”清风子祖师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那龙睛扫过的瞬间微微刺痛,仿佛被无形的寒针刺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的拂尘,才想起那宝贝早已掉落在下方的山林里不知去向,只能尴尬地捻了捻空荡荡的手指。
“娘的!这鳞片…这气息…错不了!”赤阳真人铜铃般的巨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骇然。他死死盯着玄龙那覆盖着深青色巨鳞、如同神铁浇铸般的头颅,周身熊熊燃烧的离火真罡像是遇到了天敌,火焰猛地向内收缩、凝练,颜色由赤红转为刺目的金白!他腰间那柄名为“离火焚天”的阔剑,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通体赤红,剑柄上的离火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滋滋”的灼烧空气的爆鸣声,一股焚山煮海、毁灭一切的狂暴剑意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
赤阳真人只觉一股凶戾之气直冲顶门,他一生刚猛,遇强更强,何曾受过如此赤裸裸的威压挑衅?尤其对方还是一头盘踞在他逍遥宗禁地不知多少岁月的“孽畜”!这龙威越是恐怖,越是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管它什么护山神兽太古真龙,敢在老子面前摆谱,先砍了再说!
“孽畜!安敢在吾宗禁地放肆!吃老夫一剑!”赤阳真人须发戟张,如同暴怒的雄狮,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暴喝!他右手猛地握住那已灼热得如同小型太阳般的离火焚天剑剑柄!
“铮——!”
剑鸣裂空!如同金乌啼日!
赤阳真人周身金白色的离火真罡轰然爆发,将他整个人映衬得如同一尊降临凡尘的火焰战神!离火焚天剑彻底出鞘!剑身之上,离火符文疯狂流转,凝聚成一道百丈长的、凝练到极致、散发着焚灭虚空般恐怖高温的赤金色剑罡!剑罡所指,空间扭曲,水汽瞬间蒸发殆尽,连下方寒潭翻腾的巨浪都被这恐怖的高温硬生生压低了数丈!
赤阳真人眼中凶光毕露,双臂肌肉虬结,就要将这凝聚了他毕生修为、含怒而发的焚天一剑,狠狠斩向那昂然探出水面、散发着无尽威严的玄龙巨首!这一剑若出,必然是石破天惊,两败俱伤之局!
“赤阳!住手!”
就在那焚天剑罡即将离体而出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断喝,如同九天惊雷,在赤阳真人耳边炸响!
玄诚祖师!
他不知何时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此刻死死锁定着玄龙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龙睛深处。就在赤阳真人拔剑欲斩、杀意冲霄的刹那,玄诚祖师敏锐地捕捉到,玄龙那冰冷漠然的暗金色竖瞳最深处,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漾开一丝涟漪!
那不是被激怒的凶戾,也不是面对挑衅的杀意,更非高高在上的漠视。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一丝被打扰的愠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无奈的…警惕?甚至…在那警惕之下,玄诚祖师似乎还感应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关切?
这关切的对象,绝非他们七人,更非这方天地!
玄诚祖师的目光,瞬间越过玄龙那庞大的头颅,再次聚焦到墨云漩涡中心,那道月白光柱之内!
那小小的婴儿,似乎对下方潭水中探出的“大玩具”充满了无穷的好奇。在玄龙发出低沉的龙吟、龙威弥漫天地之时,那婴儿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被这新奇的声音和景象吸引,停止了吮吸灵气,纯净的大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巨大的龙首看。小嘴巴微张着,粉嫩的小脸上满是惊奇和探究,甚至还伸出小手,朝着玄龙的方向,无意识地抓握了一下,仿佛想摸摸那巨大的“玩具”。
玄诚祖师心头剧震!一个荒诞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这玄龙…它看似威压天地,实则…它在护着那婴孩?!它方才那声低沉的龙吟,那扫视他们七人的冰冷目光,甚至那散发出的无上龙威,与其说是示威,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警告?警告他们这些“外来者”,莫要惊扰了光柱中那个懵懂无知的小东西?!
这个念头太过匪夷所思,却又如此契合眼前这矛盾至极的景象!
玄诚祖师来不及细想,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就在赤阳真人那焚天一剑即将脱手的瞬间,他动了!
只见玄诚祖师身形未动,只是右手袍袖微不可察地一拂。两根修长、骨节分明、如同玉石雕琢般的手指,看似缓慢,实则快逾闪电,带着一种玄之又玄、蕴含空间至理的轨迹,后发先至!
“叮!”
一声清脆悦耳、如同玉磬轻击的金玉交鸣之声响起!
在赤阳真人惊愕、愤怒、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在他那足以焚山煮海的百丈赤金剑罡前端,两根温润如玉的手指,如同最坚不可摧的神铁钳子,稳稳地、轻轻地夹住了离火焚天剑那炽热无比的剑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赤阳真人那狂暴无匹、足以撕裂苍穹的焚天剑意,如同奔腾咆哮的岩浆洪流撞上了万载玄冰!所有的炽热,所有的狂暴,所有的毁灭力量,在那两根手指轻轻一夹之下,瞬间凝滞!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怒龙,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那百丈赤金剑罡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竟硬生生被定在半空,无法寸进!剑罡上恐怖的高温,足以融化金铁,却在那两根手指上连一丝焦痕都无法留下。
“师兄!你…!”赤阳真人只觉一股沛然莫御、却又中正平和的巨力顺着剑身传来,将他凝聚的焚天剑意死死锁住,反噬之力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一阵翻腾。他惊怒交加地看向玄诚祖师,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憋屈。他赤阳一生,何曾被人如此轻描淡写地制住过杀招?还是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剑道之上!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玄诚祖师却看也未看他,深邃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玄龙那双幽深的龙睛,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洞察:“且慢!赤阳!你看那龙睛深处!它在…护着那婴孩!”
“护着…婴孩?”赤阳真人满腔的怒火和憋屈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句话硬生生噎了回去,他下意识地顺着玄诚祖师的目光,再次看向那巨大龙首上的双眼。冰冷,威严,漠然…似乎和刚才没什么不同?护着婴孩?这孽畜护着那个在它脑袋顶上光柱里的小东西?开什么仙界玩笑?!
就在赤阳真人脑子还没转过弯、其余几位祖师也因玄诚祖师这石破天惊的举动和话语而惊疑不定之际——
“驾!驾驾!咯咯咯…!”
一连串清脆得如同银铃摇晃、又带着孩童特有兴奋劲儿的稚嫩呼喊,突兀地、清晰地穿透了低沉的龙吟余音,穿透了寒潭水浪的轰鸣,如同一股清泉,猛地灌入七位祖师和下方无数惊恐生灵的耳中!
这声音…是从下方传来的?!
不是从墨云漩涡中心的月白光柱里!
七位祖师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同时,齐刷刷地低头,循着那声音的来源望去!
目光穿过因巨浪炸开而弥漫的、尚未完全消散的惨白水雾,穿过玄龙那如同山岳般探出水面的庞大头颅投下的巨大阴影,最终落在那幽暗冰冷的寒潭水面之上,靠近玄龙脖颈与潭水相接的位置。
看清那景象的瞬间,七位活了万载岁月、道心早已坚如磐石的太上祖师,集体石化了!如同七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玉雕,悬在空中,表情凝固,眼神呆滞,连周身磅礴的灵力运转都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只见在那冰冷刺骨的墨绿色潭水之中,一个小小的、包裹在鹅黄色小衣里的身影,正“挂”在玄龙那巨大的头颅下方!
那正是方才还在墨云漩涡中心光柱里的小婴儿!
不知何时,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这小祖宗竟从那高悬的光柱里,“跑”到了这寒潭水面,还爬到了玄龙探出水面的巨大头颅之上!
此刻,他(她)整个人正以一种极其危险、又极其滑稽的姿势,趴在玄龙靠近鼻孔位置、一块相对平坦些的巨大深青色龙鳞上。潭水冰冷刺骨,但这小婴儿周身却依旧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月白光晕,将潭水隔绝在外,仿佛穿着一件无形的避水衣。
最让人眼珠子掉出来的是他的动作!
两只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此刻正死死地攥着玄龙嘴边垂下的一根…龙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