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想到,齐斯会死在副本里,傅决则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齐斯怎么会死?他那么厉害,解谜能力和知识储备都是顶级,在新手池的时候尚能够勘破副本核心机制,后续成为正式玩家,更是一路游刃有余地破解各个谜题。
就连在《斗兽场》副本中成为众矢之的,面对整个副本所有玩家的恶意,他都有惊无险地活到了最后。
《神圣之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副本,竟然能在同时存在齐斯和傅决两人的情况下还死这么多人?
是了,这是个阵营副本,注定要有一个阵营的人走向失败。傅决活下来了,其他人却都死了,会不会就是傅决杀死了齐斯?
林辰起身走向门口,心底一片冷然。
在刚进诡异游戏时,他像很多心怀善意的玩家那样,因为论坛中的各种宣传,对傅决这位首席玩家心存景仰和好感。
这丝好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齐斯潜移默化的影响渐次消弭,不过尚未凝实成具体的敌意,更多的是一种对存在竞争关系的对手的排斥。
而在此时此刻,不讲道理的敌意完全成型。
哪怕知道阵营游戏是诡异游戏的安排,无论谁生谁死都无法责怪活下来的人,但林辰无比确定,如果真是傅决杀了齐斯,他会想让傅决去死。
“林辰,你现在方便吗?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些事,希望你能认真听。”脑海底部响起熟悉的声音,林辰愣住了,跨过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好像刚从死境回到人间,直到明白那个人还在,才确确实实地知晓自己还活着。他呆愣两秒,涩声发问:“齐哥,你没事吧?我看记录石板上,通关玩家里没有你的名字……”
“我又不是以玩家的身份进入副本的,怎么可能把我的名字写上去?”齐斯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自然,语调轻松,“而且,我的名字不出现在记录中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什么好一惊一乍的?”
林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傅决把你……”
“想什么呢?”齐斯笑了,“我和他合作得还算愉快,就算不愉快,以他现在的实力和考量,也不敢贸然和我为敌——两败俱伤后便宜他人就不好看了。”
“呃……啊?合作?哦哦,我明白了……”林辰想起先前傅决好像确实说过要去找齐斯谈合作来着,现在听上去似乎是谈成了?
他冷静下来,仔细复盘了一下目前的形势,意识到齐斯说的是对的。
当两股势力以平等的姿态坐上牌桌,先前所有龃龉、观念不合、认知差异都可以暂且搁置,利益永远是摆放在第一位的东西——傅决没必要对齐斯下手。
他心绪稍定,后知后觉自己的后背上出了大片的冷汗,这会儿只觉得全身阵阵发虚,心底还隐约生出一丝尴尬: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真的要和九州翻脸了。
齐斯继续道:“好了,我这次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最终副本的难度会比过往所有副本都要高,你手头要是还有积分余量,尽可能都兑换成保命道具吧。
“如果能够通关最终副本,实现愿望自然不在话下;如果通关不了,你也活不到攒够积分的那一天了。”
这话不好听,却是事实。林辰点点头,立刻进入商城界面物色起道具来,然后就听齐斯接下去道:“另外,你也许听说过祖神的存在……”
……
齐斯回到游戏空间,单方面掐断了和林辰的联系,开始复盘整个《神圣之城》副本。
祖神复苏了,他和傅决联手都奈何不了祂,最后不得不杀死所有信徒、提前结束副本,称得上狼狈地离开。
虽然没有因为临时的布局弄巧成拙,加速祖神复苏的进程,但他们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甚至差点将命丢在副本里。
不赚就是亏了,像这回这样不仅没赚,还损耗了精力,简直是亏大了。
祖神的眼睛高悬在记忆中,如缠身鬼魅般挥之不去,伴随着身临其境的受支配的恐惧。
这还是齐斯进入诡异游戏以来第一次未能如愿以偿,由不得他不仔细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他将来要走的每一步都不在契过去的布局之中,而是以神明的身份投入神之间的博弈,不存在上帝视角,只能一步步试错,并且……尽可能活下去。
可是活着真的是一件值得拼尽全力去追求的事吗?如果连活着都需要拼尽全力,为什么不直接去死呢?
齐斯依旧记得,他进诡异游戏的初衷是给自己寻找一个有趣的死法;现在这个初衷不曾改变,但一想到自己的死可能会让祖神更顺利地得偿所愿,他就又觉得还是多活一会儿比较好。
至于林辰先前和他说的“第二个他”的存在,他经过一个副本已经有些头绪了。
维德死后,【禁忌学者】身份牌直接回收,基本上证明了同一个人无法持有多张身份牌;放在他背包里的那张【愚人欺诈师】虽然看起来还完好,实际情况却尚未可知。
齐斯循着记忆,打开曾经用于收拢杂物的背包,掀开表面的毛巾和纸张,用两指从底部夹起那张红黑相间的卡牌。
血红色的卡面上,戴着小丑面具的魔术师穿着花纹繁复的黑色礼服,弯腰鞠躬;却忽然摘下礼帽,将其中的纸牌泼向前方。
画面中央浮现一道狭长的沟壑,无数裂纹从中向两侧蔓延,相互勾连成不规则的蛛网,又在网格间延伸出更多细小的纹痕。
伴随着灵感层面的“咔嚓”一声,卡牌彻底在齐斯手中崩碎为齑粉,虚空中散开金色的光点,如阵雨般簌簌洒落。
有那么一瞥间,齐斯仿佛看到了《盛大演出》副本中,自己那个戴面具、穿染血的白衬衫的身影,分明没有时隔太久,却只觉得陌生。
“愚人欺诈师,周可?”他念出一个名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笑了起来。
遥远的江城,玫瑰花海汹涌地吞没所有生灵和建筑,将天地铺展成猩红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