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言语习武,在朱七看来,这无疑是和方才许诺自己东宫管领侍卫官一样的做法。
无非就是拉拢。
自己如今不过锦衣卫一小小检校百户官。
自然会对此趋之若鹜。
朱载壡又问:“若成持刀杀敌,需打磨操练几时?”
冯保在旁听着,面上一紧。
天爷爷的。
皇太子殿下不会是想着去杀蒙古人吧?
朱七倒是实诚些:“若论杀敌,非只看个人武艺,如今营中,多以军阵合力杀敌为主。不过……”
他又看了眼面露渴求的皇太子殿下。
便转而笑着说道:“若是殿下勤于操练,只需两三载倒也能比过寻常士卒。”
得到这等回答,朱载壡也未再多解释,只是点头道:“若是如此,还望朱百户往后每日晨间辛劳一番,本宫欲在每日读书前,跟随朱百户习练武艺,权当是……强身健骨了。”
朱七立马欣然一喜,躬身作揖:“臣奉谕领命。”
一日无语。
随后半月有余,朝中亦无大事发生。
朱载壡的日子亦是渐渐安稳下来。
每日晨曦天未亮,便会跟随朱七习练武艺。而他所表现出来的专注却也实实在在惊到了这个锦衣卫百户官,不知不觉便开始教授更多真正的杀人技和技巧。
而每日晨曦练武完毕,朱载壡便会稍稍洗漱一番,按部就班的先到永宁宫请安,再去翊坤宫与沈皇贵妃问安,渐渐话题也开始从宫里聊到宫外。
在永宁宫或是翊坤宫用过早膳后,便会提前赶到文华殿东偏殿,跟随以张治、吕本为首的日讲官们学习四书五经、儒家经典。
不过东偏殿里的学习却是分成了两个部分。
当朱载壡学完《中庸》及诸子注释,开始攻读《论语》的时候,小蜜蜂朱载坖和铁憨憨朱载圳还在苦读《大学》。
为此,张治和吕本不得不调整教学方式,开始专门教授皇太子殿下更多四书五经的延伸注解和内容,而对裕王和景王,则是以只求能通背经典,知晓其意为先。
但也正是因此,朝中如今也渐渐传开,皇太子殿下聪睿无比,禀昊天之粹精,承列圣之鸿绪,聪明天纵,仁德性成,端的是个好读书苗子,更是个不日圣明之主。
这等话,尤其是说朱载壡是不日圣明之主。
若是方才别的时候,皇帝大概是要心生忌惮的。
但如今嘉靖听到朝外如此言论,心中却是愈发高兴。
隔几日就会当着黄锦的面,说上几句太子深肖朕躬,皇儿业已成人的话来。
一直到了四月初八日。
刚刚下课的朱载壡,便接到了黄锦从西苑赶来的传谕。
黄锦当着张治、高拱等人的面,朝着皇太子躬身作揖,随后便传达皇帝口谕。
“传陛下谕:”
“朕闻《礼记》有言:‘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今皇太子载壡,冲龄毓秀,天资颖悟。”
“旬月之间,《大学》《中庸》皆能通其大义,翰林、百官皆曰:‘东宫之敏,可比周成王诵《金縢》之篇,汉明帝受《尚书》之训。’朕心甚慰,然治国非独章句之学,必观政以通实务。幸太子长成,彼亦监国。兹命太子自明日始,每日经筵日讲毕,即至万寿宫观政听决。”
黄锦色恭言顺的传达完皇帝的口谕之后。
最先反应过来,面露激动的却反倒是今日在东偏殿执教的张治。
这位出身湖广茶陵县的内阁大臣,瞬间满脸惊喜,左看黄锦,右看太子。
随后赶忙躬身上前。
“陛下口谕,命太子观政圣前,传祖宗之法,定国本社稷,臣等为陛下贺,为太子贺,为大明贺!”
自从那一日,皇太子殿下首次出阁读书,显露才华。
张治心里对内阁辅臣的身份倒是愈发的看淡,反倒是对太子殿下的学业愈发上心。
一个内阁大臣名头,哪里比得过日后备受新君信任的潜邸先生来的重要?
在他身后的高拱亦是心中震惊不已。
多次看向终于有了反应的皇太子,心中泛起无数浮想。
朱载壡这边倒是显得从容了些。
无他。
前几日陶仲文这个老道士,私下里遇到自己,早就提过这档子事。
他只是面色平静的上前躬身作揖:“儿臣谨遵谕。”
黄锦却是满脸笑容,上前托起太子,当着众人的面笑着说:“殿下,皇上还说,惟愿太子勤学,圣前观政,于钱谷知百姓膏血,于刑狱悟天道好还,于边事识夷夏之防,于漕运通南北血脉。待他日太子殿下嗣承大统,便无皇上提点,自能运乾坤于掌上,抚四海若烹鲜。”
朱载壡含笑点头:“还请大珰代为转呈,儿臣定不负父皇淳淳教诲,殷殷期盼。”
而在旁的张治更是心中大喜。
虽说东宫皇太子本就是国家储君,可皇帝这还是头一次提到太子嗣承大统的话。
只要太子日后无错无过。
大明传承今日便能定下了!
这位已经看不上内阁辅臣之位的官员,心中忽然冉冉升起两个字。
人群中的高拱亦是几番张嘴,欲言又止。
终了压下一切,心中却已经悄然生出无数策论。
或许……
日后可以更为主动些,等张治、吕本不执教的日子里,自己该好好与这位储君畅谈经学之外的国政了。
这个高新郑倒是全然忘了。
自己前些日子,还不大情愿入宫讲读的。
总之,此刻东偏殿内众人各怀心思。
等到黄锦离去,太子回宫。
有关于皇太子明日开始万寿宫观政的消息,也如风一样吹出了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