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胡来,”
他这话正验证了赵福生猜测。
“叫钱胡来。”
他一说完,赵福生就笑了:
“钱来?”
气氛本来有些尴尬,但她这样一说,钱忠英也绷不住笑了:
“是,钱来、胡来、钱胡来,大人喜欢哪个名字都行。”
“我看着钱胡来就很好,老钱,你也是个记恩的人。”
赵福生大有深意的道。
“是、是是。”钱忠英点头,他看了怀里的孩子一眼,最终长叹了口气:
“大人说得对——”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之意。
他的长媳是‘初夜权’的受害者,当时全家面对这样的法则无力抗拒。
说到底,后来也正是因为长媳的缘故,一家人才能在后来文兴县鬼祸爆发前保住性命,最终得以在上阳郡安身立命。
“以前是我钻牛角尖了,这个世道,活着才是真的。”
钱忠英道:
“文兴县大部分的人没了,我们还好端端的,不缺吃、不缺喝的。”
“就是。”孟婆笑了一声:
“我看你这儿媳性情好,将来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钱忠英一听这话,脸上露出喜色:
“托大人们的福,正是如此。”
钱家的大儿媳双手交握,站在一旁,她隐隐似是听出了什么,紧抿的嘴角缓缓松开,接着露出淡淡的笑意,含在眼眶里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整个人却轻松了许多。
太阳升起,钱家的茶水喝完,脸也洗了,赵福生等人准备进内城。
钱忠英的大儿子赶了回来,找衙门借了马套车,送一行人回到了清正坊内。
待车辆停在清正坊的定安楼内时,楼内屋子损毁,一部分伙计正在修葺,不见多少客人。
柜台后一个人低头拨着算盘珠子,其他人见到车辆时,连忙放下手里的事,出来赶人:
“诸位,定安楼目前不接待客人了,请别处去——”
他话没说完,范必死率先从车上跳了下来,巴掌便‘啪’一声落到他脸庞正中,接着范必死大掌一捏,手指力量大得惊人,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提捏着伙计的脸庞,将他捉到一旁去。
“你……”
那伙计站稳后惊魂未定间正要说话,却一下认出了范必死:
“范大爷——”
他这一喊,其他人俱都抬起了头。
柜台后正算账的刘业全提着衣摆慌忙出来,见到赵福生一行,心中既惊且喜:
“赵大人、刘大爷、武大爷,还有谢大人,你们都在——”
他一一点名问好,发现这一行人中,陈多子、蒯满周都回来了,却唯独少了一个张传世。
刘业全心念一转,随即注意到朱光岭也没在这一行人中。
赵福生最初来此是为了办上阳郡鬼案,自她办案以来,除了当天夜里出现大事之外,此后几天上阳郡竟雨停风歇,夜半再也没有听到人皮厉鬼出行之声——这也意味着鬼祸极有可能被这位赵大人解决。
如果他们真的解决了案子,那么失踪的张传世、朱光岭应该也是死在了这一场鬼祸里。
想到这里,刘业全心肝俱颤。
朱光岭那么强大一个驭鬼者,竟也会有去无回,看来上阳郡是要变天了。
他心脏狂跳,嘴里却道:
“赵大人请屋里坐,前些天出了些事,店里还在修缮,大人们别介意。”
说完,又招呼伙计收拾桌椅,同时大声吆喝让厨房准备膳食。
“随便整治几个菜,同时你去镇魔司跑一趟,让镇魔司的人来见我——”
赵福生想了想,又道:
“把上阳郡的招牌也给我取过来。”
她一说完,神情黯然的谢景升猛地抬头看她:
“福生,你还真打算将上阳郡招牌扛走啊。”
赵福生叹了口气:
“谢大人,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她说话的同时,刘业全亲自为她斟了杯茶水,她端过之后小饮了一口:
“我本来有块合得好好的招牌,当时中都之行,不是留在地狱镇守臧君绩了吗?”
话音一落,她将茶杯往桌面一放,转头看向白发苍苍的封都:
“老爷子,你说我讲得对不对?”
刘业全看了这老头儿一眼。
以他身份,自然不认识封都是谁。
从外表看来,封都白发苍苍,穿着衣裳普通,原本戴了个斗笠,但进屋之后推到后背挂着,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农。
但能跟赵福生等人同队,且从赵福生神色看来,对他颇为重视,估计这老头儿也不是一般人。
一念及此,刘业全又殷勤的上前帮封都倒了杯茶:
“老大人喝。”
封都笑了笑,不答反问:
“赵大人,你也知道镇魔司匾额的重要性,如果搬走了这张匾,你打算怎么镇上阳郡的‘鬼’?”
他这话里中之意赵福生听出来了:封都并不反对她拿走匾额,此物十分重要,又危险异常,落入她的手中,自然是要比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里好些。
她实力强,能镇得住匾额——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私心(或者说她的私心总体也是为了积攒自身资本,最终的目的是用于镇鬼、办鬼案,而非用以私欲)。
赵福生确实有块拼合的匾额,在众人逃出第十七层地狱时,为了镇压臧君绩,最终留在了鬼域内。
也正是有她这块匾额的存在,且刘义真的题字,才再次封闭了鬼门关,令得封都保持清醒。
因为这些缘故,封都并没有阻止她取走匾额。
但他职责所在,虽说不阻止赵福生,却要考虑善后情况。
不过上阳郡鬼案之后,他也看出了赵福生性格,她也不是不负责的人,既然敢这样做,定是想好了退路的。
果不其然,赵福生笑道:
“匾额有镇鬼的作用,但是时至今日——”她顿了顿,又道:
“这东西毕竟是分解而成,且有纸人张在,从长远来说,这东西存在对上阳郡的人来说是福是祸也未必说得清。”
“我取走这匾额,会留个坐镇的鬼神像在这里。”赵福生道。
“坐镇的鬼神像?”封都好奇的问了一声。
赵福生点头:
“这里原本是臧雄山的坐镇之地——”她小小的抿了口茶,眼中露出精光:
“当年他可将此地祸害不轻,死后自然也该镇守这里,它厉鬼复苏后,情况复杂。”
臧雄山被她敕封为神,成为二郎真神,但它本体之中包含了人皮鬼母,鬼母又有鬼伥在,鬼伥可以分离,且又结合了二郎真神的力量,坐镇一方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