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少春、孟婆蹲下身来,将谢景升拍醒:
“小谢大人,该醒了。”
谢景升猛然惊醒。
“大意了!”
他一旦睁眼,立即便神色警惕,翻身坐了起来:
“我刚刚——”
他动了动鼻子,闻到了血腥味儿:
“什么味道?”
说完,又问:
“有人死了?”
孟婆眼里露出怜悯之色,闻言点了点头:
“无头鬼失控了,杀了一些人——”
历史不可逆转。
在58年前,死于无头鬼案的谢大人最终仍会死于此案之中——只是如今的他是为了救儿子自愿再度入梦引鬼。
赵福生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来,究竟是果导致了因,还是因结了果。
谢景升看到众人神情,心中略微有些不安:
“孟婆怎么这样看我?是、是有什么不对吗?”
他摸了摸脖颈,心慌之下,他特别想要说话来排解内心的不安:
“我刚刚在梦里,引鬼上路,当年,当年我爹死于这一场鬼祸里,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我引鬼了——我将无头鬼引住了——”
他喋喋不休,但说了数句,看赵福生缄默不语,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他心头:
“我爹呢?”
“你想引鬼救你爹?”
赵福生不着痕迹的问。
谢景升眼睛环视四周一圈,没有看到谢大人的身影,心里那股忐忑便更深了。
他点了点头:
“想,我引走无头鬼,我爹便不会再出事了,是不是?”
赵福生无声的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谢景升一心想要救父,因此梦中引鬼。
他确实引住了无头鬼,但也因此在梦中厉鬼缠身,生命危在旦夕。
而清醒之后的谢大人眼见儿子有难,又主动入梦,愿意将鬼引走,救儿子一命。
想通这一点,众人尽皆沉默。
好一会儿后,赵福生温声道:
“谢大人,鬼祸已经了结了,我们该将封都唤醒了。”
“鬼案了结?”谢景升心里那股恐惧几乎要溢了出来,他看向武少春,武少春不忍与他目光相对,避开了视线。
他再看向刘义真,刘义真的目光转向远向。
谢景升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到了那团烙印在墙上的血影。
那是一尊并不挺拔的血影,像是有个血人曾在那里靠墙站过。
“……”
一直以来嬉皮笑脸的谢景升见到血影的刹那,立时怔住。
“他当年出事时,我年纪还小,不知道他出事之前是什么样的——”
他喃喃的道:
“其实记不得他的样子了——”
所以二人后来再见面时,他的反应并不那么热情,可能是驭鬼多年,他早变得心性冷漠;也有可能是近乡情怯,见到死去多年的父亲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相认,以至于错过与他要说的话,要道的别了。
“他是很在意你的。”
赵福生道。
谢景升低垂下头。
……
二人说话的功夫,范无救见哥哥镇住了谢大人留下的厉鬼,听到赵福生让唤封都,不由疾步走到封都的身边,抬手‘啪啪’往他脸上左右各拍了一下:
“喂,喂,封都大人,该醒了。”
这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响不止拍醒了58年前沉睡的封都,同时将在一旁正想打盹的老封都也拍醒了。
他睁大眼,茫然的道:
“你小子——”
“嘿嘿——”
范无救收手干笑了两声。
赵福生很快收起了心中的怜悯,眼神变得锐利:
“此次鬼案缘由,诸位都很清楚,纸人张(臧雄武)就在这中都城中,我们不能让他走脱——”
她说道:
“尽量逮住纸人张,逮不到纸人张,也要抓到臧雄武。”
“好!”
谢景升咬牙切齿的爬起身来。
但他话音一落的刹那,大殿后面另一角处,一个原本躺在地面的青袍大汉突然翻身坐起。
‘叮铃铃’的声响中,黑气翻涌,一辆诡异的鬼车出现在众人面前。
“鬼车!”
赵福生目光一缩,她立时召唤封神榜,将鬼神令取出。
但她速度虽快,鬼车的速度更快。
鬼马发出嘶鸣,金铃一响,鬼车如烟雾般蹿向殿后。
恍惚之际,只见那鬼车的后门打开,满头白发、身穿黑袍的纸人张坐在马车的尾部,望着众人冷笑。
只是在众人视野下,他的身影原地消失,接着出现在驾车的青袍厉鬼身侧。
他夺过鬼册,随手在上面写下了名字。
马车顷刻间穿过鬼殿,原地消失。
赵福生叹了口气:
“逮不住他了。”
孟婆脸色难看:
“这祸害一逃,后患无穷。”
不知有多少人之后因他而家破人亡,飘零半生。
“历史不可更改。”
纸人张这一趟借车逃走,恐怕臧雄武也会一并被鬼车带走。
他会借着无头鬼案带儿子逃离帝京,最终会落户万安县,成为当地一大祸害,直到58年后遇到赵福生,继而被焚毁家业,从明转暗。
“算了,命中注定如此。”
赵福生犹豫半晌,最终摇头:
“先解决帝京鬼祸。”
随着纸人张一走,此地鬼灯熄灭,侥幸在鬼祸中未死的人陆陆续续苏醒了过来。
众人见到满地无头的尸首,猜到了什么,俱都脸色煞白,心有余悸的摸了摸颈脖。
谢大人的消失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关注。
在鬼祸里,驭鬼者的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且人性自私又无私,在这样危险的案件里,普通人能保住性命就是天大的喜事,哪管别人家死不死人呢?
赵福生将鬼神令召出,请出引路黄泉的鬼戏班。
戏班子在中都鬼殿开始搭台唱戏。
鬼花旦相继上台,铜锣、唢呐一响,四面八方的煞气便蜂涌而至。
帝京之内,复苏的厉鬼不约而同的听到了鬼戏音的存在,它们受到蛊惑,纷纷放弃法则,往鬼戏班的方向赶来。
……
城区内的一户幸存百姓家中,他们已经被厉鬼标记,见到厉鬼穿墙而入,本以为必死无疑之际,父母抱住了怀里的孩子,等待厉鬼杀戮。
就在这时,一道诡异、高讥的女子怨毒的戏腔幽幽响起。
预期中的死亡与痛苦并没有降临。
紧闭着眼等待厉鬼动手的人好半晌后惊惶不安的睁开了眼睛,却见厉鬼已经不见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