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距离重阳节就剩下一天时间了。
辛屈手里拿着夜鸮誊抄来文书,看了许久,然后放下。
站在他后方的夜鸮,面上的鸟喙面具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颤抖。
旁人或许没有感觉,但他能清晰感受到现在的辛屈身上,充满了愠怒与不满。
只是最后,辛屈站了起来,随意的将这卷文书放在书架上,然后开口说:“查一查下边的宗教信仰,是否用人牲祭祀。若是查出来有这么干的,发司寇府处置。”
“是!”夜鸮蹲在地上,也顾不得冷汗浸湿了衣裳,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太吓人了!
跟在辛屈身边有几年时间了,从辛屈在河西六县清扫敌人的时候,他就被选中,一晃也几年了。
自认为是明白了辛屈的心思,但有些时候他又感觉自己像个新兵蛋子。
东面的政治格局,让他看不大懂。
但他知道,辛屈现在生气了。
很生气。
只是为了某些事情,辛屈选择了隐忍。
但隐忍不代表什么事情都不干。
他在替巫小叶与未来继承他位置的公子清理风险。
序正神位的事情,辛屈一直在办,但不代表他要让掌握权力的人重新站起来。
“长生,你说会发生吗?”
夜鸮还未走出殿门,就听到了辛屈这话。
他僵在原地,转过身看到了辛屈,感受到他的目光,颤巍巍下拜道:“昔年轩辕乘龙而归,颛顼绝地天通,都不过是因为长生久视的希冀惹祸。
夜鸮虽为姬姓氏族出身,但也绝对不会偏袒颛顼氏所为。
蚩尤乃姬姜联姻的轩辕之子,却因颛顼氏蒙蔽天听,欺上瞒下,并有传言,取至亲首级而炼丹,可乘风而升。
蚩尤遂反,而被轩辕诛杀。
最终轩辕取蚩尤首级于首阳山开山炼铜鼎,但遭遇伏杀,合六十人尽死,传言御龙飞升,实则颛顼氏以帝孙之位,伏杀轩辕,取而代之。
所以,夜鸮家传古言,绝不可寻长生。”
夜鸮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他讲了一则流传在他们氏族的故事,一个关于轩辕孙子颛顼氏继承轩辕氏帝位的故事。
一个明确蚩尤乃黄帝之子的故事。
辛屈只是呵呵一笑。
并不在意这个他从河西六县带回来的夜鸮讲的故事。
绝地天通,一个帝孙,蒙蔽黄帝,逼反蚩尤,最终在首阳山将黄帝全部坑杀,最后取而代之,并开始美化修改的故事。
是非曲折辛屈都不在意。
他也不在意长生。
因为他很清楚,长生若是有可能,这天下早就人人都是长生者了。
“以后你姓娑。”辛屈走到桌案前,写下字,又从书架上取来一本纸书,一并走来递给他,“你为西域来客,娑婆之人,我佛传承。”
夜鸮呆呆看着辛屈递给他字:娑如来。
“臣……”
“回去剃个光头,点上戒巴,开始传教吧。不过传教的方向不是北方,而是西南,去找鲁父,他会助你一臂之力。”辛屈递给他之后说,“吃透你手中的经文,西方教要出现了,否则神话就永远是神话,而不能成为现实。”
“臣明白。”夜鸮赶紧接下。
看着他离开,辛屈身后殿内柱子上,慢慢爬下来一个青年:“陛下,是否监视……”
“紫鸮。”辛屈出言打断道,“今后,你是夜鸮。”
“是!”被唤做紫鸮的人,脸上露出狂喜。
辛屈背着手离开,新夜鸮反应过来,立刻扯掉身上的黑袍,变换成寺人模样,跟在辛屈身后,一并离开。
辛屈还是一言不发。
直到来到了园,看到了田田荷叶之间,有宫女在舞动。
他驻足欣赏了一会儿,原本只是在玩闹的宫女,似乎察觉到了他,一个两个暗暗加把劲,原本好好的灵动舞蹈,渐渐变得魅惑与勾人。
辛屈看着,渐渐失去了兴趣。
纯真总有不在时。
初心也是如此。
原本可以并肩而行的人,彻底走向了其他方向。
辛屈走了。
宫女们大呼失望,攀附的机会,没了。
他来到了后宫。
想了想,去了雪姬的宫室。
她的位分升了,自打初一去了一趟庙里,她知道自己再无可能,便安心养胎,准备照料孩子出世。
算算预产期,也就十一月了。
辛屈见到她时,她素面朝天的踩着织机,给孩子织造布匹。
辛屈的后宫都有月例,但为了劝农劝桑,促进男耕女织的发展,还是专门在宫内开设纺织培训班。
宫女们,到了年纪,还是会外放,或者嫁出去,有一门手艺在也不至于饿死。
“陛下。”雪姬看到了辛屈,眼前一亮。
辛屈点了点头,按住想要行礼的她说:“来看看你,头胎,也是要注意些身体。”
“嗯。雪明白。”雪姬很开心。
辛屈能来看她,实在太好了。
“对了,这是我选的孩子名字,你看看。”辛屈递给她一些名字。
雪姬接过纸张,上边男女分列。
男:著、节、荆、茁、茂。
女:莲、蔷、薇、茹、莎。
都是单字。
雪姬看了看,笑道:“都是好名字呢。”
“嗯。”辛屈点了点头,“等孩子出生后,你选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啊?不留下来吃个饭吗?”
“不了,我准备去小叶那边,要给撑犁改个名。”
“诶?”雪姬原本有点失望,但听到辛屈要给老三辛撑犁改名,有点摸不准他的操作。
辛屈笑了笑:“就算嫡庶有别,但也要一视同仁。当初给撑犁取名的时候,是为了策应河西六县的安顿。但近来,河西六县发展太快了,必须压一压。”
说完,辛屈起身,又对身后的夜鸮说:“他叫偈都,姬姓。乃是少昊氏的别部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