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稳了稳心态,微笑说道:“殿下开心就好!”
见他如此,朱翊钧反而没了兴趣,道:“收拾一下桌面吧,本宫要练字了。”
张居正点点头,一边收拾,一边反客为主问道:“殿下可是要用这些瓜子,去取得连家屯同龄人的亲近?”
“是啊,这是李先生给我布置的作业……”朱翊钧瞧了他一眼,“张大学士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不过……恕臣直言,殿下此举不甚恰当。”张居正提醒说。
小东西没有抬杠,怏怏道:“我明白。你是想说以利相交,利尽则散……可话又说回来,万事开头难,如不如此,如何展开?”
小家伙小大人似的叹道:“我也认识这个问题了,所以才想着降低成本支出,逐步平稳过渡这个阶段,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你可有计策?”
不等张居正回答,朱翊钧又道:“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解决吧,不然,这李先生布置的作业也就没了意义。”
张居正将小包的瓜子拿竹篮装好,含笑说:“殿下越来越有担当了呢。”
“拍马屁也没赏钱给你……”朱翊钧嘟哝了句,说道,“还不如帮我去书房取一下笔墨纸砚,实际行动才能真正取悦本宫。”
张居正又好笑,又无奈道:“臣这就去。”
……
朱翊钧练字。
张居正旁观,偶尔指点一下太子殿下执笔姿势,写字技巧……说不上其乐融融,却也称得上融洽……
许久,
朱翊钧揉着手腕停下,让张居正审阅批改,一边说道:“本宫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敢问殿下,是什么啊?”张居正目光停留在宣纸上,语气平和。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朱翊钧说道,“你是不是基于此,才假借讲学的名义,委婉告诉本宫这些,好通过本宫让父皇知晓。”
“如果是,殿下如何看臣,如果不是,殿下又如何看臣?”张居正平静随和,并无方才的失态。
刚才主要是措手不及,情绪才会有剧烈波动,如今对小太子有了新的认知,亦有了防备之心,张居正自不会再轻易失态。
说到底,还是大意了。
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自幼便被冠以神童之称的张居正,又哪里会被一个五岁的孩童拿捏,哪怕这个孩童是太子,哪怕过于早慧……
朱翊钧仔细想了想,说道:“是与不是都挺好的。”
“哦?”张居正略感诧异,问道,“殿下可以展开说说吗?”
小家伙说道:“是的话,说明你是个存正义,却懂得变通之人;不是的话,说明你很勇敢,敢言旁人不敢言,是个刚正的人。”
“国有储君,国之大幸,民亦幸也。”张居正由衷感慨了句,继而微笑道,“不过,殿下想多了。”
“什么意思?”
“臣既不是要借殿下之口说与皇上,也算不上敢言旁人不敢言。”张居正道,“其实没那么复杂,臣就只是简单的讲学而已。”
“这个……我就有点不懂了。”朱翊钧奇怪道,“你是说,这样的话你也敢于直接与父皇说,这样的话,不只你会说?”
“不错。”张居正颔首道,“高大学士嫉恶如仇,刚正不阿,损私以为公之谏言,谏了不知多少,与他相比,臣远不及也。如按照殿下的说法……那么高大学士更是在学永青侯,且更有资格成为永青侯第二。”
顿了顿,“不只高大学士,李大学士也敢言常人不敢言,就拿此次朝廷开办大明日报与否这件事上,臣与高大学士都心惊肉跳,李大学士却义无反顾……不仅内阁,六部也一样,乃至许许多多的官员,亦如此。”
朱翊钧皱着小眉头,有狐疑,也有费解……
“照你这么说,我大明朝都是忠臣,没有奸臣了?”
“殿下如此问,令臣无法作答,真要说的话……”张居正斟酌了下措词,道,“一腔热血,未必是贤臣;老成奸猾,未必不是良臣。单以忠奸评断,过于武断,也过于狭隘了。”
朱翊钧多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我还是更相信皇爷爷,好利是人之本性,当官是为出人头地,是为荣华富贵,你说的情况我相信,可我不相信,内阁、六部、乃至许许多多的官员,都是这样。”
小家伙从学走路时,就被皇爷爷灌输的理念,自然不会因为张居正的一番话,就轻易改变。
小东西人虽小,可却清楚谁更值得相信。
自己是皇爷爷的血脉与传承,皇爷爷无论如何也不会坑骗他,只会为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