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疲倦地靠在圣台上。
现在,她还记得在遥远的无妄城有一个自己要救下的人,她和他在那里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安宁的时光。
燕飞光……现在她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却还记得他。
“你会再忘记一点回忆。”眼睛提醒她,“就这样草率地挥霍你宝贵的记忆吗?”
沈曼云的长睫垂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刀痕:“可是,她和他都是一样的生命。”
“如果那天在祭坛上她没有帮我填满另一半血池,我又如何能进入祭坛内部从而掌控它呢?”
“燕飞光也会救他身边的人呀。”沈曼云的声音很轻,她想起燕飞光滴在星阑胸口的那几滴鲜血。
沈曼云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对皇权抗衡,这对她来说又是新的挑战。
身边的人许多次因为她的失误而被皇室报复,或是死亡,或是
身中酷刑。
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之后,沈曼云成功掌握了皇室的大半势力,让司礼监在洛都有了真正的话语权。
她再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皇室那边已经不会对她造成威胁了。
在这段时间里,连意已经不再是跟在她身边的侍女。
在沈曼云教给她自保的法术之后,她成为她麾下的左膀右臂。
沈曼云也一直在寻找燕飞光的踪迹,但是,她找不到无妄城,也找不到任何与燕飞光有关的线索。
原本无妄城的所在地在地图上被抹去了,它不在洛都的版图之内,就算她现在是洛都的大司礼,也无法触碰这块禁忌。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将地图上属于无妄城的地方圈起来、
洛都的局势暂时稳定下来,沈曼云闲下来的时候,会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大殿之内重拾自己过去的能力。
很奇怪,沈曼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但她知道自己一旦拿起针线就能在织物上绣出曼妙的花。
她看到什么,就能轻松想象出并不存在的花纹,而后绣出精美的作品。
虽已不缺钱财,但她还是托人将这些绣品送出司礼监到市场中售卖。
得益于她精湛的绣工,她的绣品卖出高昂的价格,但无人得知究竟是谁创作了它。
直到某一天的下午,洛朝公主的轿辇停在司礼监外。
十六岁的洛玉楼从轿辇上跳了下来,她扭头问身边的侍女:“你说那漂亮帕子是从司礼监出来的?”
“是。”与她差不多岁数的侍女低头回答。
“父皇说司礼监里有个老妖婆,厉害得紧,你我直接进去,就说来参观司礼监,不要惊动那个老妖婆,你就施展法术去追踪这帕子的来处。”洛玉楼命令道。
“是。”侍女继续点头。
大长老前来迎接洛玉楼,他躬身迎了上去,询问公主来此的目的。
“就来看看你们司礼监,听说你们那个观星台很高,本公主很有兴趣。”洛玉楼朝侍女使了个眼色。
“不要跟着我们,我就随便看看。”洛玉楼赶走了其他侍从。
侍女根据帕子上的气息开始寻找,洛玉楼在一旁小声说道:
“我猜一定是司礼监里哪位小神官做的,咱们到时候将人从司礼监带出去,让她到本公主的府上做事。”
“是。”侍女应。
她们来到沈曼云居住的大殿之下,洛玉楼看着眼前神圣巍峨的殿堂一愣,却还是提着裙子大步走了上去。
她是洛都唯一的公主,哪里不敢去?
步入大殿内部的庭院,内里有一清池,连廊筑于池上,池中无草无鱼,只有被风荡开的涟漪。
隔着一道水,洛玉楼看到了坐在廊下的沈曼云。
她戴着那从未摘下的白色面具,披着纯白的神袍,长发披散着,正低头拿着手里的针线在刺绣。
沈曼云早已听到公主与侍女抵达此处的声音,此时的她在无数次回溯中已经忘记了洛玉楼的存在。
她忘了她们曾在无妄城中共睡一床,也忘了洛玉楼曾经按在心口的发簪,更忘了她也曾坐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做衣裳。
她不记得她确实给洛玉楼做过一件衣服,不记得她与她去无妄城外一起玩耍过。
她更不记得洛玉楼离去时候,曾给过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沈曼云抬头,注视着洛玉楼的面庞,她不会像以前一样避开他人的视线。
视线回避是示弱,她的身份不允许她软弱。
但她眼里依旧有那样柔和的光,如云如水,轻缓得能够包容一切。
洛玉楼看着她的眼睛,喃喃自语道:“你是……父皇说的戴面具的老妖婆?”
沈曼云愣了愣,她想自己无论如何也称不上老妖婆,但洛都那位皇帝确实对自己恨之入骨。
之前的司礼监是替皇室敛财的帮手,现在司礼监逐渐脱离了皇权的掌控,甚至开始干涉皇室的决策,这让皇帝如何不痛恨她?
沈曼云对洛玉楼点头,她唯一没变的就是她还是那样不善言辞。
洛玉楼奔到她面前,低头问她:“你怎么会绣花呢?”
“我如何不会绣花?”沈曼云想,她自己以前就是做这个的。
洛玉楼在沈曼云身边坐了下来,她卧在她身边,好奇地看着沈曼云手中针线上下翻飞,在织物上留下曼妙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