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星转过身去,看到商毅清的脸。
说起来,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两年之久。
就算自己内心再不愿意承认,商毅清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他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惯,了解自己的过去经历。哪怕米星拼了命地抵抗,商毅清也已经完完全全地挤进自己这个狭小密闭的私人空间。
就像今天说起宋子伟的过去,商毅清能那么清楚明白地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还真是一段孽缘。
米星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商毅清突然翻了个身。
他习惯性地将米星圈在怀里,然后蹭了蹭。
只有这样他才能睡得舒服。
以前米星总是烦躁地把他推开,或者是找个机会从他怀里溜出去。
因为米星很怕热,从小到大都怕。
哪怕在他手头最拮据的时候,他都不会吝啬空调的费用,甚至在噩梦里,被火烧死对他来说都是最为恐怖的刑罚。
可今天晚上,他却有点不想推开商毅清。
商毅清过度了解自己。
而人,是一种渴望被认可被承认的生物。
米星靠在商毅清的怀里,他打算今晚就这么睡觉,哪怕有点热也可以。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熟睡后没过多久,商毅清睁开了双眼。
商毅清伸手捞来遥控器,将空调的温度降低。
没关系,他会紧紧地抱住米星。
抱住这个,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第19章 弗兰肯斯坦(六)
第二天一早,商毅清跟着米星去调查宋子伟的家。
宋子伟其实并没有任何固定的居所,从监狱出来后,他找了个群租屋先歇脚。群租房的房东米星已经提前联系上了,是个头秃了的退休男人,说话一股官腔,年轻时估计也是个在职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那一种才能给自己攒下这样大的家业。可惜年岁渐长后,他一身的本事也不过用来跟租客还有政策斗智斗勇。
房东带着米星和商毅清进入房间,刚一开门,那股子汗臭味熏得商毅清头疼。
这个时间点租客都去上班了,房子是空的,但那股人流涌动的气味却散不干净。
群租房就如同工厂里的多人宿舍,厂长好歹还考虑员工的意见,但房东却不会在意租客的幸福指数。这附近有几个经常招日结工作的工厂,在厂里干活的工资都不太高,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房东赚不来油水,只能讲究个所谓的“薄利多销”。房子只有一个,“多销”被解读成了销售给更多的人,于是群租这种模式就应运而生。
至于生活质量,与金钱相比,那是再无所谓不过的东西。
“我们这里住的人比较多,就这段时间,后面他们都要搬走的。”
房东擦了把汗,这段时间上面管得紧,他生怕米星和商毅清会举报自己的房子,让生意做不下去。
“您抽烟,”向来抠门精明的男人拿了一包烟往米星的手里塞。
米星来者不拒,转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装作收钱办事的模样指挥着房东:“嗯,我们随便看看,你别在这里杵着了。”
“好好好,我去给两位泡茶。”
房东立刻心领神会,小跑去走廊另一头的公共厨房忙活。
人走后,商毅清才询问米星:“你.....抽烟?”
他不记得米星有这样的习惯。
但也不排除米星为了自杀尝试过“肺癌”这个选项。
“群租房不合规定,你不收他点东西,他就会在这里一直盯着你,”米星翻了一下宋子伟的床铺,想看能不能从缝隙里找到些东西,“我们自己查还快点。”
商毅清了解战斗,了解决策,却不一定了解这些细枝末节的人情世故。
这种房东最为世俗,一点小道消息都能穿得沸沸扬扬,你若是太过光明磊落,反倒会让他们不安。如果你装作上道,他们说不定会放下戒心主动提供一些线索出来。
米星得意洋洋地介绍自己的处世之道。
平日里他样样不如商毅清,如今倒也扬眉吐气一番,开始教导商毅清了。
只是熟练又世俗的模样,让商毅清有点心疼:在遇到自己之前,米星是不是也住在这样的地方?是不是也和这样精明又奸诈的房东打着交道?
“他的东西很少,而且收拾得很整齐,这是监狱里出来的人都会养成的习惯。”
米星打开了宋子伟的柜子。
很难想象,这个人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一个柜子装满。
“你要不出去吧,跟那个房东聊聊,”米星看到柜子里放着的一张照片,“这边我来看就好。”
商毅清不太想和那个油滑的退休老人说话,但米星这么说了,他倒也没有拒绝。
等商毅清走后,米星才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已经泛黄,女人的脸被用黑色的笔涂黑,看不清楚原貌。
米星下意识不想让商毅清看到这张照片。
宋子伟死了,在他被人注射药剂成为怪物后,就已经死了。
商毅清处死的,只是一个借着宋子伟的躯体复生的怪物。
他不需要,也不应该背负愧疚。
所以米星不想让商毅清意识到:他所杀死的是一个,期待着爱和希望的,曾经活生生的人。
宋子伟的东西很少,随便翻翻就没有什么了。
米星双腿蹲得发麻,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说起来,他好像没有看到宋子伟的手机。
九幽基地肯定没有,家里也没有,他的手机是被谁给拿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