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幽深昏暗,屋漏上开着小小的口子,牢房如巨大的瓮牖,唯有抬头仰望,才能窥见一丝天日。
然而天晴时小口会被顶上的狱卒盖上,更多的时候,倾泻进来的是凄冷的风雨。
绍桢席地坐在稻草堆上,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小字条,在米饭里藏了太久,那字迹都快洇得认不清了。
牢房建在地下,终年不见天日,幽深惨淡,唯有牢房外甬道上的石壁,间隔挂着微弱的油灯,她只能侧身靠在木栏上,借着昏黄的灯光尽力辨认。
“尽力营救。权且等待。廖毅书。”
绍桢深吸一口气。
对面牢房关着的犯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昨日刚被拷打一回,刑室被占满,便在甬道中行的刑。绍桢亲眼看着狱卒将钩子伸入他体内,硬生生勾出一截肠子,系在一条狗身上,另外一名狱卒鞭打狗驱赶前进,人肠流了一地。
他活不成了。
绍桢听见那个犯人气若游丝地和她说话:“小友啊,你不用饭?多活一日是一日,赶紧趁热吃了吧。”
绍桢嗯了一声。
天牢里连馊饭都是难得,更多是连泔水都不如、辨不清食材的东西。
她将字条仔仔细细撕碎,捡了个还算干净的硬馍往嘴里送。
牢狱阴冷潮湿,没有净房,犯人唯有就地方便,又不通风,秽气郁蒸,臭不可堪。还有经年不散的粘稠血腥味,这时又是酷暑时节,犯人身上的腐肉和秽物滋生蝇虫,嗡嗡喧声,格外难耐。
她昨晚半夜被押进来,还是没习惯这种味道,勉强咽下两口,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涌,捂着胸口呕吐起来。
隔壁的犯人叹气:“你要是吃不下,拿来给我吃吧。”
绍桢沉默片刻,将馍馍从栏杆中递了过去。
隔壁很快传来狼吞虎咽的声音。
绍桢慢慢揉着肚子缓解那股恶心感,仔细想着心事。
廖毅还算是个仗义的,没扔下她不管,再者,刺杀董律元,他也有份儿,就是为了堵住她的嘴,他也得尽力将她救出去。
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就在此时,甬道里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很快,面前的栏杆外,出现一双鹿皮靴,绍桢慢慢抬头看去,岑凤清冷峻的面容映入眼帘。
他勾唇道:“这点馊饭就受不了了?以后可怎么活啊?”朝身后的小旗颔首:“开门。”
小旗极有眼色地跑上前,三两下打开了铁锁。
绍桢抬手擦了擦嘴角,在地上坐正,冷冷瞪着他:“你是金吾卫,判案不归你管,为何由你捉拿我。是太子授意?”
太子只是让他来盯着断案,让绍桢看看牢狱里的这些手段,做几场噩梦,她就没这么大胆子了。
不过麽……
岑凤清没有回答她,只摇摇头道:“看来这一夜你过得不错,还有精神瞪我。”
他四下环顾一圈,哀求、拷打、哭泣声,无休止地传入牢房中。
“听见这些哭声了吗?都是埋进黄土也不会哭的人,只要进了天牢,什么话都得吐出来。马上就轮到你。”
绍桢忍不住捏了捏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