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桢心中叹息,闭了闭眼,低下声音坚决道:“放!”
话音一落,山谷间有如惊雷炸响,伴随着轰隆之声,无数巨石自两边山腰处滚滚而下,随之而来的是从天而降的箭雨。
驿道众人目眦欲裂,极快的速度反应过来,将董律元护在其中,艰难地往来路退去。
绍桢搭弓上弩,瞄准那个持剑单手挑开无数飞矢的身影,将弩拉至最满——松手。
箭羽刹那间飞射而出,似携万钧之力,破空发出尖锐呼啸。
董律元的身形忽然停滞了一下,接着晃了两晃,下一刻便从马鞍栽了下来。
一力降十会,那几个随从再武艺高强,也敌不过巨石的威力,巨石下方漫出几泓鲜血,驿道上彻底没了动静。
绍桢下了山,脚步轻快地走到董律元身边,他身上的衣服全被鲜血染红了,流了这么多血,竟然还没死,眼睫微颤,黑眸渐渐流失神采,倒映出少女狡黠的笑靥。
“你……”他嘴唇翕动,“你到底是谁?”
绍桢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轻轻道:“我是张世钦的女儿。”
他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不可能。”
绍桢亲昵地笑了笑:“董舅舅,哎,我是得叫你一声舅舅。久仰大名了,死在张世钦的女儿手上,不冤枉你吧?你怎么能对张世钦的女儿动心呢?你安心地去吧,我弟弟绍槿会为你哭一场的。”
她说完伸出脚,将董律元胸膛那支致命的箭簇往下用力一踩,他口中呕出大团大团的血,头往旁边一歪,彻底没了声响。
绍桢过了一会儿才蹲下来,伸手在他鼻前试了试。
他死了。
绍桢站起来哼了一声,对廖毅派来的那几个精兵道:“这里就交给你们打扫。我回扬州去了,就此别过。”
廖毅既然派了这几个人来,便是将底牌都给她了,两人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不必担心廖毅会叛变,这些人自然能信任。
他们恭恭敬敬朝她拱手:“四公子一路顺风。”
……
绍桢非常累。
从燕京风尘仆仆地赶到宣府,又昼夜不停地布置刺杀之事,精神高度紧张,一刻不得歇,这两日一夜又是惊心动魄,她真的快累死了。
行了几十里路离开宣府,路上遇到一家客栈,绍桢忙不迭叫停,给自己和护卫们都开了房间。
客房布置很干净,就是有些简陋,绍桢进屋将父亲的画像取出来挂好,洗干净手上了三炷香,这才收了画像开始用膳。
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用顿饭,客栈的粗茶淡饭也成了山珍海味,狼吞虎咽地吃了两碗饭,客栈的伙计搬了热水进来。
从京城过来这么久,她还没好好洗个澡。
伙计退出去,她仔仔细细关好门窗,严严实实拉下帘布,从包袱里翻出替换的裹胸布,拿了素白的中衣,用小竹篮装了,才进净房。
大浴桶里装满水,热气氤氲,连净房半空中都是蒸腾的水雾。绍桢快速褪了衣服,光脚踩进去坐下,不由长吁一口气。
大仇得报,吃饱喝足,又泡着热水澡,实在是太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