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雪乡变得更加热闹。
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杀年猪,这是东北农村一年一度最隆重的盛事。
村长孙大哥家杀猪那天,天还没亮,院子里就聚满了人。男人们负责按猪、烧水、褪毛,女人们则在屋里准备着酸菜、血肠。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肉香和柴火味的、喜庆的香气。
“江大夫!一一!别瞅着了,快进屋坐!”孙大姐眼尖,看到我们站在门口,立刻热情地招呼。
屋里的火炕上,已经坐满了来帮忙的邻居,大家一边唠嗑,一边手脚麻利地干活。
“江大夫,你这身子骨太单薄了,得多吃肉!”一个大叔拍着我的肩膀说。
“就是!瞅一一这小脸,得多吃点咱这嘎嘎香的猪肉,才能长得壮实!”另一个大婶附和道。
我被他们按在炕上,手里被塞了一把瓜子。一一则被几个阿姨拉过去,教她怎么灌血肠。她起初还有些害怕,但很快就被那种热火朝天的氛围所感染,笨拙地学了起来。
中午,最正宗的杀猪菜就出锅了。
大片的白肉、酸菜、血肠,用一个巨大的盆装着,端上桌。没有精致的碗碟,就是大盆大碗,透着一股豪迈之气。
“来来来,都别客气,可劲儿造!”孙大哥举起酒杯,“江大夫,你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俺代表全村,谢谢你这小半年来,给大伙儿看病,省了我们多少事儿!”
“是啊,江大夫,俺那老寒腿,今年冬天就没咋犯病,全靠你的膏药!”
“还有俺家那小子,上次发高烧,要不是你半夜过去给扎针,都得烧成傻子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但那份感激,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端起茶杯,心中温暖。我做的,不过是一个医者分内之事,但在他们看来,却是一份需要铭记的恩情。
饭后,孙大姐非要给我们装上一大块最好的五花肉和一整条血肠。
“孙大姐,这可使不得,我们吃了饭,怎么还能再拿东西。”我连忙推辞。
“你这人咋这么墨叽呢!”孙大姐把东西硬塞到我怀里,“你给大伙儿看病,有时候俺们拿不出钱,你也没说啥。这点猪肉算个啥?你要不拿着,就是看不起你姐我!”
在东北,“人情”是一种比金钱更重要的流通货币。你帮我一次,我记在心里,总要找机会还回来。这种你来我往的“人情债”,非但不是负担,反而像一条条温暖的纽带,将整个村子的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提着沉甸甸的猪肉走在回家的雪路上,一一忽然说:“阿爹,我好像有点喜欢这里了。”
我笑了笑:“为什么?”
“这里的人,心里好像都烧着一团火,靠近了,就觉得暖和。”她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