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这糖糕做的不错啊!但是我得唠叨啊,你这趟来上海,可不是为了骗姑娘糖糕吃的啊。“
“年轻人的事我不管,但你可别耽误面试。”
“哪能呢。”
许成军把帆布包拽到膝头,开始往外掏东西,“后天上午九点面试,这两天都在中文系资料室查资料写论文来着。明天我寻思就不在这住了,在复旦里面住一晚省的折腾。”
话说的轻巧,但多少有点心虚。
念头一转,我心虚啥?
我真写论文去了!
汪曾祺呷着茶没接话,目光落在他收拾的杂物上:搪瓷缸沿的豁口、磨得发亮的钢笔、还有几块没吃完的奶糖。
等许成军拿出复旦教务给的住宿条子时,他突然笑了:“合着你是来告别的?住一天就跑,怎么着,我这老夫子不招人待见?”
“跑不了!”
许成军把条子往桌上拍,“面试完还得回来叨扰您,就是明晚得去复旦那边住,方便点。”
汪曾祺还是那副笑呵呵地表情,许成军抬眼一看就只知道这“老家伙”憋着坏。
“等你回来就是复旦学生了啊?回头说不得我还得跟你这小同志沾光嘞!”
“您可说笑了,我一知青,人不一定看的上呢。”
“知青怎么了?”汪曾祺拿起半张纸,低头写字,“我当年在昆明跑警报,还不是靠啃土豆活下来的。”
纸上的字迹温润舒展,“这是我BJ的地址,你要是真考上了,过年寄张贺年卡;要是没考上……”
他故意拖长调子,“也寄张,让我乐呵乐呵。”
“您老这是盼着我考砸啊。”许成军把地址折成方块塞进衬衣口袋,
“放心,我这人‘报喜不报忧’!”
“等《试衣镜》在《收获》刊发了,第一时间给您寄样刊,不过您可别挑错,我这半吊子水平,别让您笑话。”
“我可没您那俩下子。”
这是提前铺垫,这老先生除了戏谑之外,最爱提的就是当年在沈从文手下挨骂受苦。
果不其然。
“挑错才是帮你。”
汪曾祺“怒目而视”,“当年沈从文先生改我的稿子,红笔圈得比字还多。年轻人就得经得住骂,不然怎么长进?”
说着自己都笑了。
“你小子又在这等着我。”
他突然想起什么,往许成军手里塞了个小布包,“这个拿着。”
布包里是两小包茶叶,纸标签上印着“黄山毛峰”。
许成军刚要推辞,就听汪曾祺说:“面试时有机会给教授泡杯茶。文人都这毛病,喝着好茶,脾气能顺三分。”
他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要是没考上,就当留着自己解馋。”
“您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掏出来了。”
许成军捏着茶叶包,只觉得前世看的关于这老先生的那些文字在这一刻都活了起来。
“这哪...”
汪曾祺再“怒视”。
许成军果断认怂。
“那我就不客气了。等我在上海站稳脚跟,请您去老饭店,那儿本帮菜做得绝。”
上海老饭店就是以前的“荣顺馆”,中途曾改名“老荣顺馆”,始建于清光绪元年,是上海本帮菜的杰出代表。
“荣顺馆?”汪曾祺挑眉。
“你知道那儿多贵?上次巴老请吃饭,一笼小笼包就抵我三天饭钱。”
他笑着摆手,“不用那么破费,等你真成了气候,多写两篇好文章,比啥都强。”
“不过,你要请我去友联生煎吃个生煎包,我肯定去!”
友联生煎在西海电影院对面,远近闻名,质量上乘,价格实惠,从早到晚都有人排队购买,甚至需要发牌领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