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许成军把脸盆往墙角一放,语气带着激动。
“《邂逅集》《沙家浜》都是经典呀!应该说天下谁人不识君!”
汪曾祺往床沿上坐,笑着道:“瞎写的,让年轻人见笑了。你呢?看着年纪不大,也是搞创作的?”
“我叫许成军,凤阳来的知青。”许成军摸了摸后脑勺,在名家面前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刚在《收获》发了篇稿子,编辑让我在这儿住段时间。”
其实说起来,前世许成军最喜欢的当代作家,汪曾祺绝对是排在前五。
对国人来说,这个名字也绝不陌生,《端午的鸭蛋》《昆明的雨》等篇目入选中小学语文教材,让“汪曾祺式”的诗意与温情融入国民文学记忆。
他对善良的坚信、对美的敏感、对生活的热爱,超越了时代局限,成为几代读者的精神慰藉。
非要说的话,汪曾祺跨越了“现代”与“当代”的文学断层,既是沈从文乡土文学传统的继承者,又是新时期文学多元格局的开创者。
而让许成军最为佩服的是,他提出“回到民族传统,回到现实主义”的创作主张,强调文学应“写生活,写人,写情趣”。
在西方文学思潮涌入的80年代,为中国文学坚守了民族化的创作道路!
堪称“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作家”!
哔哔时期,汪曾祺因反对将文学工具化、政治化,他选择了“沉默的坚守”,暂别文坛。
今年,汪曾祺以《受戒》重返文坛,在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占据主流的年代,他的作品以截然不同的风貌打破了文学创作的刻板模式。
这才是真正的文人作家!
有操守、有格局、有坚守。
汪曾祺笑呵呵地道,“你这年纪轻轻,稿子都上《收获》了,现在的年轻人不简单啊。”
“在您面前哪个年轻人敢说不简单呀!您是榜样!”
...
闲聊几句,汪曾祺就要拿起桌上的暖壶就要去打水,许成军赶紧抢过来。
汪曾祺今年59,水壶一般也是两人公用,许成军哪能让人家打水。
“汪老师我去!您坐着歇着。”
汪曾祺笑着看着这个小后辈,到也不多推辞,只是道了声谢。
走廊的公共水龙头滴滴答答淌水,许成军接水时还在愣神。
刚还在念叨没有和名人同框的机会,这一下子就给来个狠的。
嘿,你说怎么着!
上辈子在中文系课堂上反复分析、自己最喜欢的作家,跟自己住一间屋了!
收拾完屋子,汪曾祺往搪瓷缸里续了热水,跟许成军开始了闲聊,
“刚听小许同志你说在《收获》了发篇稿子,写什么的?”
许成军正擦着桌上的搪瓷杯,闻言笑了:“汪老师,我那篇刚过审,还没登呢。写个售货员姑娘和镜子的故事。”
“镜子?”汪曾祺推了推眼镜,“这物件有意思,也是现在说的伤痕文学那一类?”
许成军接过话茬:“不算伤痕文学。您看啊,我写的是姑娘心里是有疙瘩,可没写她哭哭啼啼忆苦,就写她对着镜子比划新布料。那点想穿花衣裳的念想,藏在影子里呢。”
他顿了顿,“我想着,日子里的坎儿,不一定非得撕心裂肺地喊,就像这镜子上的豁口,光从缝里漏进来,反倒亮堂。”
汪曾祺呷着热水,目光柔和了些:“用影子说话?这路子倒新鲜。现在不少稿子爱往痛处戳,你偏往亮处引,胆子不小。”
许成军笑着,但是语气带着晚辈的敬重:“在您面前哪敢说胆子。您写《受戒》,明海和小英子的好,不也藏在芦苇荡的风里、庙里的钟声里?”
“我认为啊,文学有时候也不必呐喊,不必控诉,它可以是清晨的露水、灶上的烟火、巷弄的吆喝,是平凡生命中最本真的诗意!”
听罢,汪曾祺哈哈大笑,“你这话说的可全对我心坎上了!”
那可不!
您这心坎我可专门写过一篇论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