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捏着把美工刀,对着桌上堆积如山的信封发愁。
这些都是寄给《秤星照春风》作者和编辑部的读者来信。
从见报起,每天都能收到小半麻袋。
“陈编,今儿下午的信抬上来了!”收发室的老张头在楼梯口喊。
陈建国揉着发僵的脖子站起来,喉结滚了滚:“先卸墙角,让我喘口气。”
《合肥晚报》庙小!
他陈建国自打复刊以来就在副刊部,还从没见过哪篇稿子能惹来这么多信!
他随手捡起最上面的信封。
一封来自“HF机床厂”写给编辑部的信,钢笔字刚劲但是不太好看。
“俺们车间的老王,看完报就让他媳妇在厂门口摆了个修鞋摊,现在每天能挣五毛!你们这篇稿子,比厂长开十次会都管用!”
陈建国正想往下翻,突然被个牛皮纸信封硌了手。
信末没署名,只盖了个模糊的章。
“又来硬茬了?”报社复刊部另一个编辑翟影抱着《合肥晚报》合订本走进来。
“你瞅瞅这个。”
他指着文章里的加粗段落,“作者是省社科院的李教授,当年批《班主任》最积极的那个。”
陈建国抓起烟盒抖出最后一根烟,火柴划了三下才点着:“《江淮论坛》昨天发了刘祖慈的文章,说这篇小说这是对‘劳动最光荣’最生动的诠释。”
“矛盾的很呐!”
翟影笑了,“矛盾好啊!矛盾才有销量啊!”
张副主编刚要皱眉,收发室的老张头又扛着半麻袋信进来,“陈编,邮电局打电话来,说明天起给咱加派两个投递员!今天的信实在扛不动了!”
陈建国捏着那根烟没抽,眼尾扫过墙上的订报统计表。
《合肥晚报》复刊后印数一直稳定在八千份,昨天加印到一万二,刚才印刷厂又来电话,说零售点的报贩子把明天的配额都订光了,催着再加印三千。
“张主编!陈大编辑!街面上都传疯了!”
翟影翻着读者来信,突然笑出声。
“百货大楼门口的报摊,今早六点就排起队,以前卖三天的量,现在一上午就空了。”
张副主编的手指在省报理论版的评论上敲了敲,语气却松了:“省供销社刚才来电话,说要给全系统订报,让职工‘学习讨论’。他们订了两千份,直接把明天的加印额度占了一半。”
“不过最重要的是~”
翟影从抽屉里抽出一本《安徽文学》,指着1979年第8期的“卷首评论”。
“连《安徽文学》的周明周主编都为他站台了。”
...
“当许成军的《秤星照春风》在《合肥晚报》掀起讨论热潮时,我重读了三遍原稿。这篇不足三千字的短文,像一柄精准的枣木秤,一头挑着个体经营的微光,一头挑着时代转型的重量,在1979年的文学版图上,称出了“改革”二字最本真的分量。
《秤星》的了不起,在于它避开了改革题材常见的宏大叙事,却让每个细节都成为时代的注脚。这种“以小见大”的笔法,恰是当下文学最需要的清醒。
...
文学如何在时代禁区里开辟道路?《秤星》给出了答案:不回避矛盾,却用生活的温度软化锋芒。当老周把“为人民服务”的蓝布摊开在秤盘旁,个体经营的微光与集体主义的底色竟达成了奇妙的和解。这恰是1979年中国最真实的精神图景:既渴望突破束缚,又眷恋安稳根基。
...
当更多作品还在伤痕里徘徊时,《秤星》已带着泥土的芬芳,为改革文学标出了新的坐标。”
...
这篇评论一出。
《称星》自此在改革文学里有了位置。
陈建国、张启明看完沉默半晌,还是陈建国先开了口。
“这合肥的风啊,定住了!”
“明天我亲自去给许成军送读者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