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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眼前的景象。
许老实数着分好的红薯,生怕多给了谁。
赵刚在跟人比谁的锄头快。
杏花低头用麦秸秆编小篮子,手指带着股灵活劲。
钱明埋头做题,时不时抬头看看日头。
连李二娃都老实了,正把红薯皮埋进土里,嘴里念叨着“给麦子当肥料”。
这片土地上的人,就像这麦田里的麦子,有饱满的,有空瘪的,却都在努力地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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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打谷场,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社员们正把最后一批晒干的麦粒往仓库里运,木锨翻动麦粒的声音沙沙响,帆布上还留着麦收时的印记。
脱粒机已经洗刷干净,倒扣在墙角,铁壳上的麦粒残渣被晒得发白。
麦收虽过,这场地还带着麦香呢。
许成军和赵刚低头干活,木锨扬起的麦粒在夕阳下闪着金光,像撒了把碎金子。
“成军,你说这麦子能分多少?”
赵刚擦了把汗,“去年亩产才三百斤,今年要是能多打五十斤,俺家就能攒够给俺弟娶媳妇的钱了。”
“能。”许成军笃定地说,“今年的麦种好,又赶上风调雨顺,肯定能多收。”
他想起开始用的“良种”,想起许老实偷偷搞的“分组撒肥”,这些细微的改变,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李二娃抱着胳膊站在边上,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过秤的保管员王老四。
王老四正用杆秤称麦粒,秤砣压得低低的,嘴里大声报数:“三队,一千二百斤!”
李二娃突然喊:“王叔,你那秤是不是不准?俺看咋少了点呢?”
王老四眼一瞪:“你小子少胡说!这秤用了十年,准得很!不信你来称!”
说着把秤杆往李二娃面前递。
李二娃赶紧摆手:“俺就是说说,王叔办事,俺放心!”
周围的人都笑了,谁不知道他是想找茬多要几斤。
杏花和几个姑娘端着水过来,每人手里都提着个瓦罐。
“喝点水歇歇吧。”
她把罐子递给许成军,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又急忙缩了回去。
“俺娘说仓库里的麦种得再晒两天,让你早点来帮忙翻翻。你眼力好,能看出潮气够不够散透”
“好。”许成军接过水罐,“让婶子也早点歇着,别累着。”
...
夜深了,知青点的煤油灯还亮着。
赵刚和另外两个知青早已睡熟,呼噜声此起彼伏。
许成军坐在木箱前,借着灯光在纸上写着什么。
6月下旬计划:
每日早起帮钱明补数学;
晚饭后去大队部听英语广播,顺便了解外界消息;
等《安徽文学》消息,研究推荐制政策。
7月计划:
回县城探亲,看望父母和妹妹,收集县城工厂、学校的素材;
确定复旦“工农兵推荐”的具体申请流程。
“想得够细的,不过还得是你心里有我。”钱明笑的跟偷了鸡似的。
“得心里有数。”
许成军把纸折好放进笔记本。
“这年代,机会不等人。你看李二娃,总想着占便宜,可真到分粮食的时候,谁也不会多给他半粒。”
钱明点点头,重新低头做题。
...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
远处传来打谷场的狗叫声。
许成军望着窗外的麦田,夜色里的麦穗在晚风里轻轻摇晃。
眼前的农忙只是漫长岁月里的一个片段。
只要踏踏实实地往前走,总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就像手里的镰刀,磨得越亮,割得越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