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心，你同我去别处说说话。”花棠棠喘息未定，乘隙大力握住湘心的手，拉着这具木偶似的娇躯气恼的边走边说，将沈乾当作一团空气。
沈乾被晾在了原地，猜是两人拌嘴打架导致的，可认真琢磨起来又觉着不像那么回事，他与花棠棠在北宅有过几面之缘，虽说花棠棠言辞锋利之时他也无从招架，却晓得她心肠是好的，办事情牢靠有远见，许多男儿也未必及得上她。
湘心面部的伤势一望便知，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明显是个易遭欺负的柔弱女子，且这事极有可能是第三者所为，别看花棠棠来势汹汹的，他能察觉到花棠棠是维护着湘心的，对湘心的关怀半点不掺假，就凭花棠棠这番光明正大的举动，他压根儿就没往坏处想。
只是沈乾顾虑着花棠棠是否能摆平湘心，一刚一柔虽则互补，但也容易势同水火，就怕弄巧成拙了，就算沈府有明文规定，也难保受欺压的人逼得急了不会铤而走险，或是自寻短见。
待得她们走远了，沈乾方才冲着两个窈窕身影喊道：“两位姑娘，你们去哪儿？”
“自然是去上茅厕了，你莫非是要跟来？”花棠棠转首一笑，故意大声问道，杏眸里浮现出狡黠的光芒。
沈乾弄不清她是揶揄还是讥讽，也许两者皆有之，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复，只好选择咸口不语，闭而不答。
湘心好似突然间恢复了知觉，掰动着花棠棠的手指，尤其冷静，以拜托的口吻道：“棠棠，你让我一个人先静静，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一团浆糊。”
花棠棠怔住，惊疑的审视着她，片刻后那丝警惕到底是逐渐松懈了，“成，你不逃跑我就谢天谢地了，今晚咱们两人得闲了聊聊怎样？”
五指也适时离开了湘心，花棠棠如释重负，差点没能招架得住她，好在一切终于有了个转圆的余地，她需要获取与湘心交心的机会。
湘心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不愿多言，花棠棠这才放下心来，她理解她的难处，也不强行去逼迫她立刻就同自己相谈，尽管花棠棠有颗迫切想要解决问题的心，可此事急不得，否则将前功尽弃。
黄大娘领了罚，挨了几大板子，受了点皮肉伤，沈管家暂且将黄大娘手头的事物一并交予齐大娘掌管着，齐大娘自花棠棠口中得知湘心的遭遇，体恤的安排她先歇半日，湘心竟婉言谢绝了。
两人各自做着手头分派的活计，直至傍晚时分，一块儿吃了晚饭，别的婢女都躺下了，她们才轻悄悄披了外衣步出内房。
夜深人静，微风掺杂着几丝寒意，天上星斗点点，一轮皎白圆月高悬于空中，预示着明朝又是个好日头。
湘心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等着花棠棠开口。
“你不知，你几个时辰前在青天白日里撒腿就跑，可累坏我了。”花棠棠挨着她坐下，随手攀折了近旁的一根繁茂花枝，玩笑似的低声抱怨了两句。
湘心沉默着，紧抿的薄唇隔了许久才缓缓开启，内心深处一片荒凉感滋生，继而萎靡不振的说道：“棠棠，我会连累你的，你不该理睬。”
花棠棠语重心长，将其中的因果利害摊开，“木已成舟，说这些也无济于事，湘心，你应往前看，躲不掉也不许任劳任怨，我都代你狠狠得罪叶大娘了，她不会放过我们的，而且还招来尹家少爷……”
谈到沈家少爷沈跃羡，花棠棠感觉自己惹来一桩大祸患，沈跃羡那等花心大少指不定会害了湘心，但自己脱身倒是不难，难的是让湘心也脱离他的魔掌，便生生住了口，无奈的哀叹一声。
也不是全无办法，她可以把湘心带到皇宫，在她眼皮子底下当宫女。
湘心明白花棠棠这声哀叹里包藏的含义，她们算是羊入虎口了，好半晌，湘心才身心俱疲的坦诚道：“我只愿你与我同甘，不愿你与我共苦………”
花棠棠见她愧不能言，知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趁她收拾情绪的一霎，忙转移了话题，“对了，这是齐大娘让我送来的药膏，本准备向她讨要一瓶的，她倒是个周到体贴之人，没等我开口便叮嘱我将药膏给你。”
“那就劳烦你替我谢谢齐大娘了。”湘心吸了吸鼻，把眼泪强忍了回去，微笑着接过她从袖中取出的药膏。
“你我同为女子，一张脸最为金贵，若是有着缺陷，往后还怎么嫁人？就算是不嫁人，也还要面对周围的人。”花棠棠揭开瓶盖儿，为湘心上着药，动作轻缓。
檐角的大红灯笼伙同月光把此处照得亮堂堂的，湘心遥望着满天闪烁的星辰，那冰凉冰凉的药膏散开后化作一阵暖融融的触觉扩散开来，入了沈府小半年，花棠棠是第一个真心实意待她的人，她由衷的感激。
“其实我是来同你商量咱们去羡少爷身边的事，你也知道那位小祖宗的名声，他明儿说不得就讨了我们去做他的丫鬟，你有何打算？”花棠棠究竟是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启齿。
湘心一副认命的样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晖少爷是沈府的少主人，他点名要哪个做奴才的服侍他，谁又能拒绝呢？”
花棠棠一目了然，她这是在自暴自弃，索性挑明，但愿她别往火坑里跳，“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就真甘愿去？当心被他糟践了，他那亲娘长乐郡主可是个厉害的，要是知道了谁与他有染，一概会暗地里绑了打一顿板子，寻个理由给撵出府门，这还是轻的。”
“甘愿不甘愿又能如何？全都抵不过现实的威胁，我苦命惯了，大着胆子在你面前说句触及府规的话，我的命打小悬着，死活不过一线间，左右是折磨，每天都在泥泞里打滚儿，许多事顾不得的。”湘心自嘲的笑了笑，眼底的复杂不言而喻，这番话说得犹如脱胎换骨一般，仿佛黑漆漆的阎王殿里绽放的花骨朵。
花棠棠不曾见过面无惧色的湘心，只认得她畏畏缩缩、担惊受怕的形象，况且那个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我知道你活得万般不易，你理当更爱惜自己的性命才对，你我都是沈府的下人，你护不住我，我亦护不住你，不如同气连枝，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两个臭皮匠未必就不能顶个诸葛亮了。”花棠棠自知她在沈府也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此时不宜表面了身份，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