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泡茶,喝出了不输点茶的滋味来了?”
“确是如此,凭这一手泡茶的手艺,他们家生意很是不错,虽无富贵,却也足以保其小康,那茶……”王雱回忆了一下,然后很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我在旁处绝没有喝到过,甚是新奇,听说他父亲说,对了,这王家,父母双亲俱在,但我看得出来,那位王小官人才是主事之人,他父母对他甚是顺从,应该不只是因为他是官身的缘故。”
王安石闻言不禁愈发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既然是开茶摊,卖与贩夫走卒,那价格就不可能贵,所以所有的茶种,料来也不可能是什么稀有品种,他们家没有土地,更不可能是自己种的,那想来,是在蒸制的时候,有秘方法门了,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他父母会听他的话,很有可能,这蒸茶之法,也是改良自他的手。”
王安石本人是喜欢饮茶的,只是他素来简谱,也并不喜欢附庸风雅,最关键是他很忙,点茶喝起来太麻烦了,因此平日里他是经常也会喝一些泡茶的。
这年头的泡茶,茶叶和茶团一样也是蒸出来的,难免会有苦味残留,芳香之气也远有不足,王安石平时不拘小节,也没有口腹之欲,稍微难喝了一点也不在乎。
可若是有办法能让泡茶变得更好喝一点,这又何乐而不为呢?光是冲着这茶,王安石便已经大感兴趣了。
而且王小仙刚刚在茶摊上因为事发突然,又着实棘手,没有将事情想过太细,其实他上辈子若是真的了解过王安石后来所创建的荆公学派的话,并不难发现,王安石的学说,本来就是大量的借鉴了法家的思想,甚至就是商君的思想的。
封建历史上,确实是一直以商君书为异端,这一点确实是不错的,换了旁人,十之八九还真会被他的激进思想给吓着。
但偏偏只有在王安石变法期间是个意外,他本人虽然没说过,但他的弟子陈亮就曾有过直言:“商君之法,使民务本为农,于今犹可用。”
他王安石,就是两千年封建大儒之中,最大的一个大奇葩!
有些变法的想法他一直藏在心里,跟谁都没有说过,因为现如今新君继位,他和新君也不熟,并不知这位新君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否真的会重用他,若是用,能支持他将法变到何种程度?
以至于有些话他确实是还没有说过,以后可能永远也不会说,就连王雱,其实也并不知道他具体的变法主张。
然而王小仙的这个话,对他来说虽然也还是稍微偏激了一点,但却是根本不可能将他吓到,反而让王安石对他更加欣赏了。
一个明经小官,懂商君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明知道是在和他的儿子辩论,又不知他心思,居然还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而且很明显的并不准备奉承讨好他这位贵人。
“有趣,有趣,多年没回江宁,却不想江宁城内,竟出了如此人物,学识,风骨,人品,竟居然都是上上之选啊。”
说着王安石哗的一声打开了折扇,轻轻为自己扇了起来。
“父亲可是看重了此人人才,欲要收其为弟子么?”
王安石打算在丁忧期间在江宁办学,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虽然是明经,但明经又不是不能补考进士,就连王雱都看得出,那王小仙绝不止是明经之才。
“嗯……”
王安石却是又不禁微微有些犹豫了:“他性子刚直,是好事,然而刚直之人,难免孤傲,此人官声如何?”
“刚上任几天而已,却是已经有了不小的名号,据说是铁面无私,甚至还有一坊百姓说他是青天呢。”
王安石:“县衙内,他的同僚,尤其是手底下的胥吏,只怕是和他关系不会太好吧。”
“想来,是吧。”
“且再观察一番,看他如何与同僚相处,刚直是好事,但若只是刚直,连下属胥吏都无法降服,那也只是个庸人罢了,可若是能够降服,此人,人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