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末刻,停尸房的陶制香炉燃尽最后一炷安息香。许昭摘下沾满尸油的白麻手套,任由夜风透过窗棂卷来的细雪落在指尖,冲淡那股挥之不去的腐臭。他盯着案台上王屠夫的尸体,烛火在瞳孔里跳动,映出死者指尖凝结的黄色膏状物——那截缺了半截的小指此刻格外醒目,断口处的骨茬泛着青黑色,像是被某种酸性物质侵蚀过。
"粗制猪油......"许昭喃喃自语,指尖蘸取少许膏状物,放在鼻端轻嗅。不同于寻常猪油的腥腻,这油脂中隐约夹杂着一丝焦糊味,仿佛曾经历过高温熬炼。他忽然想起林秋娘在公堂提及的"庖丁解牛",心中一动,取出验尸刀轻轻刮取死者指甲缝深处的残留物,置于瓷碟中。
刀刃切入皮肤的声响异常沉闷,许昭皱眉。正常尸体经过两日停放,肌肉应呈僵硬状态,可王屠夫的尸体却呈现出一种异常的柔软,仿佛内部脏器早已被掏空。他掀开死者衣襟,露出心口那枚梅花形烙印,用银尺仔细测量——烙印直径三寸,边缘焦黑,中心却有淡红色组织增生,赫然是生前烫伤的特征。
"生前被驯兽鞭抽打至少三十次。"许昭自语,指尖轻触烙印边缘,"可为何没有结痂痕迹?"他忽然注意到烙印周围的皮肤上有细小的针孔,呈环形排列,像是被某种细针扎刺过。取出放大镜细看,针孔内残留着淡黄色粉末,与他在林秋娘襁褓上发现的香灰极为相似。
验尸刀缓缓划开死者腹部,腐臭气息扑面而来。许昭瞳孔骤缩——王屠夫的内脏竟不翼而飞,腹腔内填满了碎木屑和兽毛,正中央放着半块烧剩的火漆印。他小心翼翼取出火漆印,借着烛光辨认上面的纹路,赫然是一朵六瓣梅花,与驯兽鞭上的刻纹完全一致。
"这是......万兽园的标记。"许昭低声道。他忽然想起管家袖口的胎记,那暗红色的印记边缘呈锯齿状,竟与这火漆印的边缘纹路吻合。难道每个参与驯化实验的人,都会被烙上这种标记?
目光下移,许昭注意到死者耻骨处有一道新月形疤痕,伤口愈合良好,显然是旧伤。他忽然想起市井流言中,王屠夫曾因斗殴被阉割的传闻,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恶寒。那疤痕的形状,竟与他在县志中见过的"人熊驯化手册"插图中的标记一模一样。
"许大人!"
小衙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惊得许昭手中火漆印险些掉落。他迅速用白布盖住尸体,转身时已恢复镇定:"何事?"
"林秋娘在狱中想见您。"衙役递上一枚铜钥匙,"她说事关您的胎记......还有长生殿。"
许昭手指一颤,铜钥匙"当啷"落地。他弯腰拾起钥匙,触到钥匙柄上刻着的梅花图案,忽然想起林秋娘颈间的兽咬痕——那伤痕的形状,竟与这梅花图案有几分相似。难道那不是野兽撕咬,而是某种仪式性的标记?
"我稍后便去。"许昭稳住声音,转身继续验尸。他取出银针,刺入死者牙髓,拔出时针尖竟呈青黑色——是鹤顶红。这与王屠夫中毒症状吻合,但奇怪的是,毒素仅存在于牙齿和指甲,内脏却毫无痕迹,仿佛是通过某种方式从外部渗入。
"毒发前被强行灌毒?"许昭皱眉,"不,更像是死后灌毒,为了掩盖真正的死因......"他忽然想起林秋娘被捕时嘴角的白沫,那根本不是中毒症状,而是用鹅毛催吐所致。她故意在公堂服毒,只为拖延时间,等待兽园大火掩盖证据。
窗外风雪渐大,烛火忽明忽暗。许昭望着死者心口的梅花烙印,忽然伸手解开自己衣领,露出后颈那枚铜钱大小的胎记。在烛光下,胎记边缘隐约可见细小的针孔,与王屠夫烙印周围的针孔如出一辙。他只觉一阵眩晕,险些跌倒——原来从出生起,他就已经被卷入这场长达十八年的阴谋。
"许大人!"小衙役再次闯入,"万兽园传来消息,黑熊笼起火,两头黑熊......不见了!"
许昭猛地抬头:"管家呢?"
"也不见了!"衙役面色惨白,"不过在管家房间发现这个......"他呈上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糕点,糕点上印着清晰的五指印,而那五指的长度,竟与人类手指无异。
许昭只觉浑身发冷。他忽然想起林秋娘在公堂说的话:"它们的爪子,像人的手指。"原来那些黑熊根本不是野兽,而是被剥去人皮、驯化多年的人类。而管家,那个被调包的死胎,恐怕早已参与了这场惨无人道的实验。
收好验尸工具,许昭将火漆印和猪油样本小心封存。经过两个时辰的检验,他已经理清了三条关键线索:
一.猪油成分:含有万兽园特制香灰,与林秋娘提供的香料同源,证明屠夫曾进入兽园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