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人又走近了一些。
薛澈辨认了一会儿,然后和苏知知异口同声道:
“贺三郎?”
贺晏青走到他们面前,正要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身子顿了一下,扭过头来。
眼中带着对陌生人的探究,打量了一下知知和阿澈,然后问:
“你们是谁?”
……
贺晏青失忆了。
这是谁都没料到的事情。
岭南虽然离京城远,消息传来得慢,但是贺晏青终究得知了贺家人尽亡的消息。
他听说母亲和兄长被慕容宇下令斩首,听说勾结胡人的父亲死在了胡人兵败的时候。
他曾经恨父亲的所作所为,曾经拼命想逃离那个家。
可当听说家人尽亡时,仍觉锥心之痛。
人心是肉长的,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已经上山几年了,知道自己中了七日悬腕毒。每隔七日,村里就会有人给他送药来。
听说贺家都死了的时候,他抱着一同下黄泉的心思,没有服下解药,任由毒性发作。
毒性发作到神智不清浑身发抖时,恰好被来找他的采茶童子发现了,赶紧找了村民来。
村民们拿出剩下的解药,加大剂量,把贺晏青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贺晏青昏迷了很久,等他再睁眼时,有很多事情却都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贺家裴家,不记得长安的繁华。
他只记得自己是山上的茶农,记得自己会晒茶制茶,记得自己写了一本《黑山茶记》,还记得他手下有一堆采茶童子,他制出的黑山茶很受欢迎。
有人跟他说,他以前好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贺晏青不太相信。
他手上都是揉搓茶叶的厚茧,屋里也没见金玉,哪里像什么贵公子?
真要是,那也能是落魄人家的公子。
贺晏青醒来之后,和以前一样潜心在茶园里制茶,和以前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他这天在茶园里一不小心待久了,又错过了晚饭时间。
平常都会有人来叫他或者端饭给他,但是今天没人来。
等贺晏青自己意识到没吃晚饭的时候,都已经天黑了。
他当即往村里厨房走,走到一半就听见有人叫“贺三郎”。
村中人不这么叫他,一般都叫他“阿三”。
贺晏青觉得自己真是多嘴,问了一句那俩人是谁,然后那俩人就把他拖到了大夫屋里。
那俩人非说他病了。
说他脑子有病。
气死人了,他们才脑子有病。
夜幕深沉,小院窗子透着暖黄的灯火。
虞大夫给贺晏青把脉,然后道:
“并无大碍。”
贺晏青有点生气地站起来:
“我说了我没病没病,你们来非拉我来!什么毛病呢真是……”
他一边嘀咕,一边甩手走人。
饿死了,他要去厨房看看,翠花婶子有没有留点饭菜给他。
贺晏青走后,苏知知问:
“虞大夫,他没事的话为什么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薛澈:“是不是伤了脑子?”
虞大夫摇头:“他脉象正常,说话口齿清晰,显然身体已经从中毒的状态恢复了。至于记忆,也不是不是恢复不了,而是他不愿记起。他心结不开,便无法治愈。”
可能以后某一天会突然想起。
也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