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见之塔
就在这一座环绕祭庙而修建的城市之中,无数鳞次栉比的华丽建筑之间,它依旧也是如此的显眼。
古老而沧桑的高塔带着浓郁的帝国风格,庞大又威严,五座高塔就像是五根手指一样,环绕在祭庙周围,笔直的指向了天空。
理所当然的戒备森严。
同样,也理所应当的倾颓和残破。
自从永恒帝国毁灭之后,超过五百年未曾有人觐见和朝拜,如今在塔之阴影的笼罩里,也不过徒留往日的形骸。
遍布尘埃。
等最后这一队遭了季觉的人,一路上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的赶到高塔之下的时候,已经再度减员三人,用来探路的炮灰也损失了若干。
遍体鳞伤,饱受重创。
走进其中就难以逃出的循环回廊,最终在古老的帝国之镜的照耀之下开启了一丝空隙;遍布着人面水母的废墟也靠着诅咒音乐盒的催眠有惊无险的通过;无数残影汇聚的街道,通过符节的庇护,小心翼翼的穿行而过;华丽而诡异的画廊通过炮灰的消耗,稳扎稳打的解决……
偌大的城市之中,看似空旷,实际上却危机四伏,鬼知道下一步走错能遇到什么鬼东西。
可此刻,所有人心中居然都还升起了一丝庆幸——最初见到的诡异之物,再没有碰到过第二次。
嗯,因为季觉早已经混入了其中。
还顺带着给他们引来了一点小惊喜……
在吩咐铸币机载着所有的收获去车站之外等着自己以后,他便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
还专门绕路跑到前面去,帮他们开了回廊的捷径、关上门之后,将路导到了人面水母群居的废墟,最后还聚了一波怪。
就在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的穿过回廊,三步一叩首,虔诚敬拜御像的时候,藏在画框后面的季觉挑中了最后一个落单的以太。
确切的说是秽染受孽者,但无所谓。
不论是以太和秽染,进了祭庙之后,基本上都跟睁眼瞎没有什么区别了。看又不能乱看,听又不能乱听,什么都没干就先残废了一半。
更何况,刚刚还被季觉给割了两只耳朵……
季觉做人最是心善,看不得人受苦,干脆利落的帮他结束了一场倒霉到家的旅途——不然留着他的话,闲着没事儿乱看队友,万一看到自己,岂不就穿帮了?
“就你了。”
画框后面,季觉点兵点将,点中了落在最后面的秽染,不假思索的伸手。
心血来潮一般的预警赐福在这之前的瞬间就已经发动了,可惜……自从走进这一座祭庙以来之后是,它的警报压根就没有停过!
于是,就在秽染还以为自己动作慢了,惊慌的想要低头叩拜的瞬间,就看到,一只手从画布上皇帝大笑的嘴里忽然戳了出来。
按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什么鬼?!
他呆滞当场:难道是自己太丑,把皇帝yue了?。
“恭喜你啊,兄弟!”
瞬间的呆滞里,喜气洋洋的声音从他的灵魂中响起,连带着,残暴汹涌的灵质冲击:“皇帝他老人家看你心诚,来接你去帝国享福了!”
刹那间,灵质化剑。
虚无的灵质冲击也被赋予了利刃一般的恐怖破坏力,自外而内的洞穿了血肉、颅骨和大脑。
纯钧之灵显像,和季觉的动作重叠,双重操作之下,双倍输出,双倍爆发,上善和大孽之精髓交织碰撞,从灵魂之内爆发!
于是,在刹那间,千穿百刺!
在躯壳的覆盖和掩饰之下,灵魂已经如泡影破灭,矩阵崩溃,融入机械降神之中,灵质甚至都来不及散溢,就在季觉和灵魂之影的操作之下凝结成结晶。
化为空壳的肉体来不及倒下,就被季觉拽进了画框之后,再紧接着,季觉便翻越而出,落在了地上。
在其他人扫来的余光中,向着眼前的画框,虔诚叩拜。
一切如常。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不足弹指的时间之内,季觉的双手和灵魂之影的灵质之手彼此配合,在半空之中就完成了对方面部血肉的摘除,人皮面具的制作和穿戴,同时,调整自己的身形,垫高了一厘米,在整个过程里,脱下了对方的衣服之后再穿到了自己的身上。
最终,再脱离画框的时候反手扫过,将无声撕裂的画布再无声缝合。
一切便都结束了。
灵魂和倒影的双倍加速之下,妙手天成的操作效率就是这么离谱。
就这样,一瘸一拐的跟在队伍里,走出画廊时,跟着大家一起长叹着欢呼,看着近在咫尺的朝见之塔时,和所有人一起,激动的热泪盈眶。
“大家别担心,主上是绝对不会辜负大家的!”
领队的无忧公心腹表情抽搐着,克制着失去双手的痛楚,再度保证:“只要大计可成,大家所失去的,一定能够百倍千倍的得到报偿!”
“大家当然相信无忧公的许诺。”
“没错没错!”
“啊对对对!”
季觉混在里面,疯狂的点头,依旧装作瘸腿的样子,好奇的环顾四周。
虽然不知道这帮几百年了还满脑子复国的傻叉究竟在想什么,但最起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帝国的收藏和物力,即便流传到了现在,只剩下万分之一中的万分之一,依然也是一笔足以令人数零都不知道要多久的天文数字。
更何况,还有那些口口相传的情报和隐秘。
明显这么多年以来的情报工作做的足够彻底,即便是深入祭庙,也没有任何的迷茫,所有的流程和环节已经全都在考虑之中。
包括此刻的朝见之塔,封锁严密的高塔,在一具符节的微光之中,缓缓开启了,展露出内部的恢宏空间。
依稀还能分辨出曾经的庄严和严密,只不过,经过这么多年之后,早已经颓败不堪,徒留一堆遍布锈迹的甲胄和工具各处散落。
灯光都照不亮的黑暗里,好像还有眼睛在死死的盯着这些外来者,令人毛骨悚然。
领队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下属心领神会,忽然扯起了一个胆颤心惊的炮灰,跑进黑暗里。
顿时,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哀嚎响起。
许久,黑暗里,几块如同枯尸一般的残骸掉了下来。
季觉看的清清楚楚,在活物落入其中的瞬间,所有被黑线纠缠束缚在这里的残影就蜂蛹而上,饥渴吞噬……
只不过,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却好像畏惧和惊恐一般,瞬间四散,这才能留下这么几块残骸掉在地上。
季觉无声一叹。
帝国毁灭之后,又还有多少灵魂如同这些残影一样,被塔之阴影编织的黑线纠缠着,无从解脱?
当年帝国尚存的时候,天元之律的严苛难道又能好多少?
难怪非攻在觉察到祭庙的气息之后,会如此狂暴……
“跟在我身后,千万别掉队。”
领队的人捧着符节,一步步的顺着台阶向上,狭窄的光明以为庇护,笼罩了一行人,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往前。
季觉则因为腿脚问题,顺理成章的稍微落后,和另一个白鹿彼此搀扶着,对方还愣了一下,向着他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季觉憨厚一笑,扶持的手掌更紧了,生怕他掉队。
而另一只手,则从墙壁之上扫过,感受到了,墙壁之下无处不在的灵质回路,距离如此多年之后,依然完整,如此恢宏。
恢宏到令人感觉,完全没任何的必要。
不过是一个烽火一般的验证系统而已,一个开关,却大费周章的制作出如此众多没有意义的设计。
浪费到令人作呕。
而最后的门扉,终于在漫长的煎熬之后,在他们眼前打开。
无惊无险。
抵达了高塔之上的祭坛!
在领队者狂喜的奉上了符节之后,一缕微光流转之中,骤然膨胀,化为照耀万里的烈光。
在经历了如此众多的磨难和苦痛之后,胜利和成功近在咫尺。
所有人此刻都再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几乎手舞足蹈抱头痛哭。
嗯,如果不是有的人没有手,有些人没有足,有的人连眼睛都没有了的话……
只有季觉,无声一叹。
遗憾的摇头。
这样不行啊!
就这么简单?最后怎么连个逆转都没有?
就跟看漫画一样,最后的大高潮太平了,凸显不出热血和奋斗的意义来,读者怎么会愿意看?
销量都要暴死的好吧?!
得亏有自己在,不然将来无忧公的自传岂不就失去了绝妙的一笔高光了?!
于是,就他背后的手指,无声的弹动了一下。
如同扳动开关一样。
将刚刚打开贯通的灵质回路,再度截断!
毫无任何的难度,跟在工坊里把回路重新接通差不多,甚至比那还要更简单。高塔那近乎多余的防护和验证在面对含象鉴和腕表的权限时,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而早已经快要憋疯了的非攻,此刻隔空断然一刺!
啪!
转瞬间,炽热的烈光刚刚亮起的瞬间,又毫无征兆的熄灭了。
黑暗突如其来,那一张张失去光芒的笑脸僵硬在原地,茫然四顾,呆滞的看着周围的状况。
“怎么回事儿?!”领队的人比其他人还要惊恐,难以理解,下意识的看向了队伍里的工匠。
工匠也一脸茫然下意识的想要检查着祭坛,可一伸手,便惨叫出声,惊恐颤抖起来——对季觉毫无反应的防护序列,骤然启动,一道电光迸射而出,瞬间将工匠半身烧成了焦烂。
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倒在了地上。
痛苦哀嚎,艰难挣扎。
紧接着,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焰光……再度重燃?
恢复正常。
顿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的众人顿时松了口气,才感觉到冷汗涔涔。
回过头来急救哀嚎的工匠,一瓶药剂灌下去,活死人肉白骨,转瞬间就回了六成的血,颤栗喘息。
“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领队的人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