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手段,‘渡翁’。”西装男的声音响起,同样被拉长,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壶中日月长’,凝时如芥子。今日得见,名不虚传。”他轻轻鼓掌,掌声在缓慢的时流里拖沓而怪异。
被称作“渡翁”的老者没有理会西装男的恭维。他拿起吧台上那个黄铜罗盘。
罗盘的指针,此刻正剧烈地颤抖着,并非指向林默,而是直直地指向林默胸前微微鼓起的卷轴位置!
渡翁温润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极其凝重的光芒。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古玉般温润的光晕,轻轻点在剧烈颤抖的罗盘指针上。
嗡!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安抚波动,顺着指尖注入罗盘。指针的颤抖稍稍平复。
与此同时,林默怀中的卷轴猛地一震!这一次的震动,不再是预警或狂暴,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共鸣”!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孺慕与安定气息的意念,从卷轴深处传递出来,与渡翁指尖的波动隐隐呼应!
渡翁的指尖微微一顿,眼中凝重之色更浓,随即化为一种深邃的了然。
他抬起头,温润的目光再次落在跪地喘息、如同风中残烛的林默身上,那眼神中的悲悯,似乎多了一分沉甸甸的重量。
“伊万,”渡翁的声音恢复了平和,“水。”
壮汉伊万此刻已退到吧台边缘,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跪地的林默,如同盯着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凶兽。
听到渡翁的吩咐,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瓮声应道:“是,老板。”他庞大的身躯以一种在缓慢时流中显得笨拙的姿态,转身走向饮水机,拿起一个干净的玻璃杯。
“不是给他。”渡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倒在门口。”
伊万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走到咖啡馆门口,将一杯清水倾倒在那冰冷的胡桃木门槛之外。
清水泼洒在地,并未立刻渗入,而是在缓慢的时间流里,如同粘稠的胶质般缓缓铺开。
水光映照着“忘川渡”昏黄的灯光,也映照着门外陆家嘴冰冷的霓虹倒影。
渡翁的目光,越过跪地的林默,越过倾倒清水的伊万,投向门外那片被缓慢时间扭曲的光怪陆离的钢铁森林。
他温润的眼眸深处,仿佛倒映着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以及河面上漂浮的、挣扎的、无处可去的魂灵。
“忘川之水,洗不尽尘世纷扰,渡不尽无岸孤魂。”他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苍凉,在这片凝滞的、杀机暗藏的“壶中天地”里缓缓流淌。“但既然踏进了这道门,沾了这忘川的水汽,便算是…半个渡客了。”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林默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复杂的决断。
“炉火未熄,余烬尚温。年轻人,告诉我,”渡翁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直达灵魂的叩问,“你怀中之物,是欲引渡己身,还是…要焚尽这浊世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