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诚训因为得不到军粮贻误战机,遂写奏章急奏皇帝。懿宗龙颜大怒,严令查办贪赃之人。段文楚自知惹下大祸,于是将大太监田令孜请入府中商议对策。田令孜笑道:“国舅此番截断军饷,自己挥霍,何曾记得老奴啊?”
段文楚苦笑道:“田公公莫要挖苦下官,如今龙颜大怒,还请公公想个办法才是,下官自有厚谢。”
田令孜道:“皇上已降旨严查,国舅唯有一计方可免遭其罪。”
段文楚曰:“请公公赐教。”
田令孜道:“国舅可将贪赃之事嫁祸他人头上,再请段娘娘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女人枕边风,胜过三千兵呢。”段文楚一听连连点头,遂命人呈上黄金三百两送与田令孜,以作答谢。
次日,段文楚栽赃罪状,将贪污军饷之罪嫁祸到粮草转运使葛遇贤头上。段文楚上奏章诬告葛遇贤,段妃、田令孜又在皇帝左右煽风点火,皇上龙颜大怒降旨严办!
段文楚一番陷害,密令刑部处葛遇贤枭首之刑。段文楚自知葛遇贤无罪,所以只是让他顶罪,并没有株连满门。
却说懿宗皇帝的丧事办完,各地官员要往京师朝贺新君。
段文楚为人好大喜功,上奏天子建造一座新殿举行朝贺。段文楚借造宫殿之机横征暴敛,强役民夫筑此高楼。耗时三个月高楼建成,名曰“五凤楼”。此楼圈地千余倾,征各地良木不计其数。楼分三层,高约数丈,镏金筑顶,金铂铺地,奢侈至极。数日之后,朝贺文书发往各地。
这一天文书传至云州节度使李国昌之处。李国昌对诸子道:“塞北各部屡犯边庭,战事吃紧,本帅不可离开,由长子李克用代父朝贺。”
朝贺队伍共大车八辆,里面皆是馈赠天子的礼物,有百余名沙陀亲兵押送。李克用除随行护卫外还有一个义子,名曰李嗣源。一路之上风沙甚大,而大车逆风而行。突然车轴折断,众人皆惊。李克用对李嗣源说道:“嗣源,车轴逆风折断,此兆不知主何凶吉。”
嗣源道:“老爷不能亲往,此番遣公子代行,说不定会有奸臣借此奏上一本。”
李克用道:“嗣源勿忧,此番并非老爷一人不能前往。今南诏起兵攻入西川,西南诸镇将官皆不能入朝为贺,山东、淮北闻有王仙芝与黄巢等人起兵,圣上诏令淮南、忠武、宣武、义成、天平五军节度使出兵围剿,朝贺之时焉能各就其位,等到京师再见机行事。”闲谈之时,有士卒已修复车轴,大队继续奔往京师。
不日,李克用等众人持朝廷文书及贺柬入住驿馆。两日后,僖宗于五凤楼内宴会群臣,李克用代父位居云州节度使之座。他往四周一看,只见龙椅上坐的便是当朝皇帝李俨,十一二岁模样,一脸的稚气,与两边小太监嬉闹不止。李克用心想:我那十几岁时,早已随军枕戈沙场,何曾这般玩耍。再瞧文武百官,个个蟒袍玉带;,还有从天竺、波斯、大食、朝鲜、琉球等国前来朝贺的使节藩王,彼此交头接耳。
国舅段文楚酒过三旬菜过五味,看见赴宴之人中有一独眼之人,认出他是李克用。他想李国昌父子向来不曾奉承自己,今日倒要戏弄一下这个一只眼,于是执酒樽于殿上言道:“今观云州节度使之位,坐一年轻将军,敢问可是大战庞勋有功的李克用将军?”
李克用起身道:“国舅垂爱,正是末将。”
段文楚又问:“你父李国昌官居节度使之位,因何不来朝贺?”
李克用躬身答曰:“回禀国舅:今云州部族之乱其况未明,家父携兵镇守不敢懈怠,特命克用代父入京,朝贺新君登基。”
段文楚又道:“我观将军只以左眼看人,为何不将右眼睁开,让我等一观将军威容?”
李克用见旁边有人发笑,强忍怒火答道:“克用右眼有疾不能睁开,平日仅靠左眼看人。”
段文楚醉笑道:“既是如此,我有诗一首赠与将军,让圣上和诸位臣公见笑。”
僖宗李俨道:“国舅以诗助兴,众爱卿和之。”众人皆应。
段文楚略捻须髯吟道:
“耳聋口哑不可交,
瘸腿一走两步摇。
番邦小丑一只眼,
前世莫非属山猫。”
此言一出百官无不哄堂大笑。李克用闻听对方骂自己是小丑、山猫,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摔杯怒道:“段文楚!我父子与你无怨无仇,何苦恶语伤人,出言不逊!”
段文楚道:“李克用!想我大唐天朝国富民丰,文臣武将人才济济,焉能让你这独眼丑陋之人在此丢人现眼!朝贺的番邦使节看了,岂不笑我大唐无人?还不快快退下,以免污了圣上龙目。”
“呸!你国舅算什么东西?文不能兴邦,武不能定国,不过是凭着妹妹的裙带关系才飞扬跋扈!我今天要让你知道沙陀爷爷的厉害!”李克用骂道。
段文楚怒道:“看得起你才拿你开心,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此番贼拿下!”言罢转身欲走。
“老匹夫,休走!”李克用不理李嗣源之劝,上前左手一把揪住段文楚衣领,右手抓起玉带,大吼一声便将他举于半空,众人惊作一团。李克用大叫道:“吾当杀此老贼以谢皇恩!”说着将段文楚掷出两丈有余。这段文楚年近六十,李克用力壮如牛,一下子把他摔得骨断腰折,躺在窗下不能起身。李克用借势跳过酒席,一个健步跃至窗前,两手提起段文楚脖子,右腿一抬便将其掀出窗外。满堂百官惊呼不已。有几个当值卫士抢奔李克用而来,李克用不过轻轻一提,都扔在两丈以外!卫士人多,李克用寡不敌众,最终被卫土扑倒捆住。
段文楚从数丈之高的五凤楼摔下,脑浆迸裂粉身碎骨。僖宗李俨大怒,命武士将李克用楼外正法。正是:
只怨国舅欲逞强,
取人何苦以貌扬。
老命该亡段文楚,
恶诗羞辱独眼郎。
掷贼命归花月夜,
气冲牛斗少年狂。
以死除佞谢单目,
不负李唐姓氏香。
李克用摔死国舅段文楚,僖宗李俨下令楼外正法。此时尚书左仆射萧仿起身奏道:“吾主万岁,且慢斩李克用。”李俨问道:“爱卿有何话说?”萧仿道:“那李克用朝贺之上摔死国舅固然大罪,但事出有因,还请陛下从长计议。”李俨不解,萧仿道:“这李克用之父李国昌官居云州节度使,拥兵数万,镇守边庭有功。倘若轻易将其斩首,其父失子恐生变故,沙陀部本是外族,若联合塞北部族犯我大唐,朝廷何以拒之?此其一也;李克用父子本姓朱邪,因剿庞勋有功,先帝赐其李姓,段文楚当庭羞辱乃是对先帝赏赐不敬,非李克用一人之过,此其二也;李克用气冲牛斗,乃是段文楚以貌取人,做诗羞辱在先,李克用杀人在后,当酌情定罪,此其三也。有此三条,还望陛下三思。”话音刚落右仆射王铎起身言道:“萧相所言极是,臣请附议。”两位宰相开口说话,接着多位大臣均为其求情。
僖宗见众人求情赦免,于是说道:“诸位爱卿,既是如此,当免其一死,但不可免其之过,众卿以为当如何处置。”吏部侍郎程敬思道:“臣启陛下,李克用摔死国舅其罪不轻,念其事出有因,臣以为可革去李克用官职,罚李国昌教子有失,割去云州节度使一职,降为云州防御使,罚俸禄一年。”
僖宗道:“爱卿所奏正合朕意,着吏部革去李国昌云州节度使之职,降为云州防御使,罚俸半年,带罪戍边。李克用革去官职,即日离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