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比冈斯默默点头,目光落在德拉科被咒语光芒包裹的伤处。那刺眼的变形角度和皮肤下隐约透出的淤紫,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即使平日里针锋相对,互相嘲讽刻薄的话能装满一箩筐,亲眼目睹一个人遭受如此重创,尤其是为了保护她最好的朋友……那冲击力直抵心灵深处。
庞弗雷夫人终于结束了关键的治疗步骤,直起身,长长吁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细密汗珠。“骨头暂时接续上了,肌肉和神经的损伤需要药膏和持续的魔咒温养。”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后的严厉,“马尔福先生需要绝对静养!生骨灵的药效会让他昏睡,疼痛也会缓解。你们两个,”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安比冈斯和阿斯托利亚,“要留下就保持安静!别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干扰他恢复!我去准备药膏和绷带。”说完,她风风火火地走向药柜深处。
病房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仪器发出的极轻微嗡鸣和德拉科逐渐变得平稳深长的呼吸声。生骨灵强大的药效终于压倒了剧痛,他紧锁的眉头缓缓松开,陷入了药物带来的深度无梦睡眠。
阿斯托利亚紧绷如弓弦的肩膀终于微微松弛下来,她走到床边的一张硬木椅子旁,却没有立刻坐下,只是垂眸凝视着德拉科沉睡中依旧苍白的脸,仿佛在确认他呼吸的平稳。安比冈斯也拉过另一张椅子,挨着她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疲惫,还有一种沉甸甸的、名为感激的暖流,缓缓流淌在冰冷的药水气味里。
安比冈斯的手无意识地伸进校袍口袋,指尖习惯性地捻动,却只触到空荡荡的布料内衬。那颗酸涩又提神的糖果早已在之前的混乱与心绪不宁中被她咀嚼吞咽。此刻,舌尖似乎还能隐约回味起那极致的酸楚过后奇异的回甘,就像……就像她试图解读那个男人时感受到的复杂矛盾。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目光在德拉科沉睡的脸、好友沉静的侧颜,以及病房惨白的灯光之间游移。
就在这时,德拉科在药物作用下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呓语,眉头又无意识地微微蹙起。
“……利亚……”
声音轻若蚊蚋,几乎被平稳的呼吸声完全掩盖。然而,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病房里,那两个字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地、带着不容错辨的份量,落入了安比冈斯和阿斯托利亚的耳中。
阿斯托利亚的身体瞬间僵直!她灰蓝色的眼眸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投向德拉科沉睡的脸庞,仿佛要确认那声音的来源。下一秒,她如同被烫到般飞快地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承载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重量。一抹极其浅淡、却无比真实的绯红,如同初春的霞光,不可抑制地、迅速地蔓延上她苍白的耳廓和颈侧。
安比冈斯也怔住了。她看看德拉科毫无知觉的脸,又看看好友瞬间失态、连耳根都红透的反应,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最终化为一丝了然和心照不宣的复杂感慨。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阿斯托利亚放在膝上、微微颤抖的手。
阿斯托利亚的手冰凉,指尖还在轻颤。她没有抽回,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安比冈斯握着,目光依旧低垂,落在地板冰冷的石砖缝隙里。那抹红晕却固执地停留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像一枚无声的烙印。
医疗翼的灯光苍白而安静,无声地笼罩着这一切:德拉科被咒语光芒包裹的伤臂,阿斯托利亚低垂的、染上红晕的侧脸,安比冈斯紧握着好友冰凉手指的手,还有那声消散在空气中的呓语。冰冷的药水味里,悄然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和更为复杂的悸动。而病房窗外,城堡沉入暮色的阴影中,某个更高处的窗户后,一双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眼眸,或许正如同盘旋的夜枭,无声地注视着医疗翼亮灯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