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话音刚落,人就已经急匆匆跑远了。
虞景闲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凝神看了好一会儿,却到底还是止不住心底的不安,忙不迭跟了上去。
沈棠宁先去了县衙,径直说要面见县令,可遗憾的是,她并未能见到人。
“大人不在,有什么事你明日再来吧。”
听着这不咸不淡的推诿声,的沈棠宁心底不自觉生出了几分急切意。
可她终究是没有忘记官民有别,兀自退后几步,向对方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落后几步跟着的虞景闲,虽不曾瞧见这人失魂落魄的阵势,但也隐隐察觉出了此刻沈棠宁的失落与不安。
“愚蠢。”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及至沈棠宁一转眼消失在拐角,这才忙不迭收敛心神,继续往前追。
诚然,沈棠宁以为自己在不经意间错过了最佳时机,殊不知她大清早离开时,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也正是如此这般将她的行踪掌握的一清二楚。
“算了,不如直接去问当事人。”
尽管虞景闲知道,沈棠宁一直都是那不达目的不肯休的执拗人,但却也委实没有料想到,她竟能径直往大牢去。
直到那幽暗的地界尽在眼前,他眼看着沈棠宁小心翼翼地上前,向两位当值的牢头分明塞了些银钱,又被人不耐烦似的引进门去,虞景闲才不得不承认。
她当真是个疯子。
“有病!”
虞景闲忍不住怒骂了一声,却也只能强压着心头所有的不快,径直扫视周围,不肯错过哪怕些微的异动。
沈棠宁此番前去,定是想要找两人问个清楚。
纵是再麻烦,他虞景闲也没有制止的理由。
正也是因此,他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就冲出来,不由分说将那人径直扭送回家,而是只能深吸一口气,带着心底的诸多不满,目送沈棠宁继续向前。
不是他不愿,而是没有笃定且让人无可动摇的说辞来稳定人心。
又或者说,他没有立场。
没有足以说服自己的立场。
沈棠宁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人身后,踏进那不无幽闭的县衙大牢时,整个人总也不自觉感到恍惚。
毕竟,在跟着虞景闲踏进九厄当铺的时候,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还有这样的遭遇。
可再转念一想,这世间的许多事,本也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唯一能做的,便也只是一步步坚定的往前走。
“姑娘,你是他们的什么人?”
就在沈棠宁兀自失神的当口,走在前头的人却是突然意味深长地问。
闻言的刹那,沈棠宁不由顿住。
事实上,早在她茫然无措间意识到自己来了大牢时,她心底里便不自觉咯噔一下。
可哪怕她也曾不由得在心底里问过自己,却终究是没来得及寻出个合理的说辞。
若说自己是他们的故人,传扬了出去怕是免不了被牵连其中,可若然直截了当地说全无牵扯,却也没办法解释她如今的行径。
见沈棠宁不应,问话的人却是兀自笑了。
“别怕,我不过是瞧着你跟他们算不得一路人罢了。”
倏然听着这话,沈棠宁莞尔一笑,“不知您是如何察觉的?”
虽说沈棠宁附和着问出了这一句,但心底里却委实懊恼得很。
不为旁的,实在是她情急之下无端忽略了太多的事。
刘屠户也好,林货郎也罢,他们左右都不过是在这清河镇上艰难求生的苦命人而已,说是世代都被困在这小地方也不为过。
可沈棠宁呢?
哪怕她和虞景闲在此蜗居了一阵,却也到底是个外来人。
说不准早在她今儿一大早四处打探消息的时候,就有人觉得不对劲儿了。
无非是这一出来来得突然,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自觉被其裹挟,以至于没能即刻分出神来细想,这才让沈棠宁有了可乘之机。
但若然他们回过味来,摆在沈棠宁面前的,只怕就是那容不得辩驳的,板上钉钉的现实。
可当下,沈棠宁委实是无暇顾及其他。
“这还又怎么瞧?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吗?”
对方顿住脚步,云淡风轻的应了一句。
沈棠宁面上不显,但心底里却已是止不住打鼓。
她生怕对方明明已经收了自己的贿赂,却又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选择拒绝,倘若真是那样,她此番岂不是徒劳?
没见到县令已经让沈棠宁不自觉憋着一肚子火气,若是再无功而返,沈棠宁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幸而,沈棠宁提着一口气,到底是没有被拦下。
“喏,他们二人就在前头。”
牢头抬手指了指,沈棠宁循着他指点的方向望过去,灰蒙蒙的,看得并不真切。
“牢头大哥,可否让我单独和他们说几句话?”
沈棠宁试探着开口,她做好了随时可能被拒绝的准备。可私心里终究还是希望可以有机会单独谈话。毕竟,无论是林货郎的亡妻,亦或者刘杨氏的女儿,她们到底只是被无端牵连其中的可怜人而已。
就算是两位当事人不以为意,沈棠宁却还是希望还他们一份清净。
“行,你只管去,但要快些,不好耽搁太久。”
那牢头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轻易就应承下来,倒也的确在沈棠宁意料之外。
见她愣神,身边的人倏然轻咳一声,“你若是再不动弹,我可就改主意了。”
沈棠宁闻言,哪里还敢有分毫迟疑,她忙不迭谢过,快步朝前头走去。
“林货郎。”
沈棠宁冷不防的一声喊,着实将牢里的人吓得不轻,尤其是那人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依旧想不起眼前人是什么身份,一颗心即刻就提到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连带着看向她的神色都满是惊慌。
“现在才感到害怕,是不是晚了一点?”沈棠宁将他的不安看在眼里,嗤然冷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瞧着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大步,沈棠宁的声音愈发冷了。
“我且问你,你既承认与刘杨氏行了苟且事,可有想过要如何与你发妻交代!”
沈棠宁声音清冷,加之她面色阴沉,在这阴云密布的大牢里,她的一字一句,都着实让人心底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