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他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走到窗边,不由得一顿。
只见初夏明亮的星夜下,萧惊鸿正坐在池边亭阁内,出神的看着那些跳跃不断的金毛鲤鱼。
想了想。
陈逸便走出书房,来到亭阁内,走到桌边坐下,语气随意问:“这么晚了,还不睡?”
萧惊鸿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本已有所准备,但此刻听到他这般随意的话语,仍然愣了一下。
她侧头看过去,半甲下的眼眸闪过些奇异:“你,变了很多。”
陈逸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两杯茶,递过去一杯,“人都会变的。”
他没有称呼夫人,她也没有称呼夫君,是个开诚布公的局儿。
萧惊鸿盯着他看了片刻,点头道:“也对。”
跟着她也放松下来,半靠在石桌边,目光看向池子。
经过这些年的军伍历练,她的确变了很多。
陈逸见她出神,便没有开口打扰,自顾自的滋溜滋溜喝着茶水。
许是被他声音吵到,萧惊鸿想了想,问道:“你之前为什么逃婚?”
陈逸顿了顿,“大概是想到了以后平淡的生活,不甘心吧。”
又不是他想逃婚,可没办法,他被人陷害了啊。
想着,陈逸试探的说:“如果我说其实我不想逃……还是不甘心吧。”
都没等他说完,萧惊鸿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仔细想想,萧惊鸿的确不可能信他。
毕竟大婚当日,在任何人眼中,他都是趁乱逃婚的萧家赘婿。
若他死了,或许萧家还会彻查,可他现在还活着啊。
萧惊鸿收回目光,继续问:“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想着安稳?”
陈逸笑着说:“大概,因为我想到更长远的未来吧。”
“就像老太爷,南征北战几十载,如今不也在府内安享晚年。”
“所以我就想,等我到了老太爷的年龄,应该也和他一个样。”
“既然如此,那我从现在开始享受,岂不是少走很多年的弯路,少了许多劳碌庸碌?”
“……”
萧惊鸿又是一愣,侧头看着他,似乎想看出他是不是在胡扯。
不过有一说一,这样的言论听起来倒的确新鲜。
“以你的才华、学识,不觉得可惜,不会不甘心吗?”
陈逸老实的说:“有时候会,但仔细想想,那种生活不适合我。”
见萧惊鸿点头,他便指着那块半甲,问:“能问问你为何一直戴着这张面具吗?”
萧惊鸿看了他片刻,旋即抬手在侧面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这次换成陈逸愣神了。
虽说第一次见到萧惊鸿,他就知道容貌不差,但没想到她竟和萧婉儿有九成相似。
只不过姐妹两人的身形气质完全不同。
萧婉儿是那种圣洁的莲花,柔弱得让人想去呵护。
而萧惊鸿则是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柔弱,并且她那张绝美的脸上,在眼角下方有两道淡淡的伤痕。
“第一次率军巡防关外,遭遇蛮族大军,不小心被蛮子伤了。”
萧惊鸿不知道为什么接着解释了一句:“不过我并非是为了遮丑,而是在军中多有不便,戴着面具更好。”
陈逸仍旧看着她的脸,半晌之后,方才笑着点头:“容颜不减,反而多了一丝英气,挺好。”
“不过我想知道伤了你的人,如今在哪儿?”
“自然是死了。”
“那还真是……便宜他了。”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于陈逸而言,对萧惊鸿有了更多的了解,觉得她人率直不矫情,还算不错。
而萧惊鸿眼中的陈逸,大概……只是看着顺眼。
总之此刻,她倒是没什么拘谨,反而身心放松了些,因为定远军钱粮的烦恼也消散些。
闲谈半个时辰。
陈逸看了看天色,起身拱手:“夫人,重新认识一下,陈逸,陈轻舟,江南府人士。”
萧惊鸿看得有趣,便也跟着起身,微笑道:“萧惊鸿,见过夫君。”
那抹笑容,恰如此刻晚风拂面。
陈逸微一愣神,便点点头转身朝厢房走去,还懒懒散散的挥挥手:
“夫人,晚安。”
他想,或许很多年以后,他都会记得那抹微笑。
萧惊鸿看着他走进木楼,耳边听着他不急不缓的进了厢房,她才看着手中的半甲面具,有些出神。
“夫君,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