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人找你,说是有重要事。”
“谁?”
“不知道,那人蒙着面,声音也听不出来。”
这伙计眼观鼻尖,兜里有几两崭新的银子,乖巧喜人得紧。
向掌柜深深看了眼这厮,道,
“请进来吧!”
没过多久,这伙计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个头戴大半圆毡帽,四角折下挡住大半面目,掩面埋头的身影。
看走路姿态和体型,应当是个年轻人。
“阁下——嗯?!”
向掌柜神色狐疑,刚要开口,便见那身影朝脸上一抹,摘下毡帽,露出一张向掌柜十分熟悉的脸。
阿华?!
向掌柜愣了。
这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阿华向前一步,抱拳道,
“向掌柜,在下想请你出手,帮我杀个人!
作为报酬,在下有件祖传的家伙什,唤作厉坛旗,乃正儿八经的仙家宝贝,可刮阴风、灭阳火……不知向掌柜你,感兴趣不?”
向掌柜眨了眨眼,问道:“杀谁?”
“苇横街,实缺水三,陈顺安!”
向掌柜下意识张大了嘴,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群水三儿,玩得可真花啊!
窝里斗,居然斗得这么狠?
向掌柜实在好奇得紧,忍不住追问道,
“你和陈顺安之间,有何恩怨?”
阿华沉默了下,道:“一无前仇,二无近怨。还请向掌握勿要多问,这桩买卖,你接还是不接?”
阿华想得很清楚。
他不能再等了。
陈顺安已经是二流武者,甚至已经起疑心,在调查自己失足坠井之事。
他阿华,早晚会暴露。
既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错到底!
这件厉坛旗,阿华只用过两次。
一次是那天晚上,他悄悄蹲在砂砾井的棚后,忐忑紧张,纠结自己该不该如此冒险,
只能怪陈顺安倒霉,归还了水车,偏还要尽职尽责绕到棚下。检查砂砾井。
阿华太想进步了!
若是能少个实缺的水三,以他的实力和口碑,一定可以向上挪个位!
厉幡摇动,顿时鬼哭狼嚎,阴风卷来,当即就将陈顺安吹入井中。
只是出了点意外,陈顺安命硬难杀,他那堂姨妹婉娘更是及时找来。
好在或许是老天有眼,没过几日,便闹出各大井窝子,接连有人或暴毙、或坠井溺亡之事。
帮阿华转移了嫌疑。
第二次,是陈顺安大病初愈,便遭了青皮麻几几人刁难那次。
阿华为争功绩,朝上表忠心,更为跟陈顺安拉近距离,来手灯下黑,再次催动厉坛旗。
但没有第三次了。
阿华不敢再冒险,自觉单凭自己,哪怕借助厉坛旗,恐怕也难万无一失,诛杀陈顺安。
所以,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他找到了万隆碓房。
“接!”
向掌柜回答的颇为爽快。
他眉开眼笑,比娶第六房小妾还高兴,就差在窗户上贴吊钱儿了。
“阿华兄弟请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来,进屋!新出炉的老刘记烤鸭,胸口的脆皮只切一盘,蘸白糖夹空心烧饼可是一绝!你可得尝尝。
哦,忘了给你说了,庄坤也在。对了,向某还想朝你打探个消息,那晚烧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更深露重,残月如钩。
万隆碓房不远处有一座八角形砖塔,飞檐翘角,遍布梵文,浮雕莲瓣,足足有二十余丈高,几乎可俯瞰整个武清县。
此塔唤作魁星塔,武清举子们进京赶考,出行前必在塔前跪拜。
如皇榜题名,衣锦还乡之时,则戴乌纱,穿红袍,骑着高头骏马在魁星塔下夸官。
只是春闱三年一次,导致魁星塔平日里少有人来,颇为寂寥冷清。
而此时,
一道黑影悄然凝立于塔尖之上,身形如墨,衣袂飘飘,高处不胜寒。
“缘,妙不可言。今夜,竟也如此热闹……”
陈顺安垂眸,将万隆碓房的动静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