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狱刑台……”
“恭候……陛下。”
那沙哑、非人的声音,如同锈蚀的铁钉刮过朽骨,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地底深处带来的阴寒死气,在血光弥漫、濒临崩塌的静室内回荡。三个黑袍人呈三角围定,滴血的残月袍无风自动,沉重的锁链拖曳在布满蛛网裂痕的墨玉地面上,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摩擦声。三双面具后的眼睛,空洞、漠然,如同深渊的凝视,牢牢锁定着阵眼中心盘坐的李敢。
空气粘稠如血沼,硫磺与腐败的腥气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肺腑。脚下地脉深处传来的低沉轰鸣越来越响,如同被唤醒的远古凶兽在深渊中咆哮,每一次脉动都引得静室地面剧烈震颤,更多的墨玉碎片簌簌掉落,坠入那塌陷处涌动着污秽血光的黑洞之中。
李敢的金色龙瞳因剧痛和极致的压力而布满狰狞血丝,几乎要裂开。剥龙台虚影在识海内疯狂闪烁、明灭,每一次光芒的涨缩都带来灵魂被寸寸撕裂的恐怖痛楚。内外交攻的狂暴力量——体内失控的龙气与血月邪力,脚下喷涌而出的地脉污秽——正将他坚韧无比的帝躯推向彻底崩溃的边缘。灰败的死气已悄然爬上他的眉梢,嘴角不断溢出的黑血带着内脏的碎块。
逃?念头刚起,便被碾碎。
脚下是吞噬一切的阵眼黑洞,头顶是封闭的墨玉穹顶,唯一的门……被这三个散发着绝对死亡气息的黑袍人堵死!
绝境!
“嗬……”李敢喉间滚出压抑的嘶鸣,如同濒死凶兽最后的喘息。他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死死抠进身下龟裂的墨玉缝隙,指尖血肉模糊。不能死!红袖用命换来的情报……九座血阵……子时三刻……
时间!他需要时间!哪怕一息!
轰隆——!
又是一阵地脉剧震!静室穹顶传来不堪重负的**,大块大块的墨玉碎块轰然砸落!烟尘混合着血光弥漫!
就是此刻!
李敢眼中陡然爆射出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瞬间的清明,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那狂暴反噬的龙气、侵蚀骨髓的血月邪力、甚至濒临溃散的剥龙台虚影——被他以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拧成一股!
“吼——!”
一声震裂静室的龙吟咆哮从他胸腔中炸开!并非威严,而是带着无尽痛苦与毁灭意志的怒吼!肉眼可见的暗金色气浪混杂着丝丝缕缕污秽的血色,如同失控的洪流,以他身体为中心轰然爆发!
目标,并非围困他的黑袍人,而是他身下那塌陷的阵眼黑洞!
自爆龙源?!不!是引动!
轰——!!!
暗金混杂污血的气浪狠狠撞入黑洞涌出的粘稠血光之中!如同滚油泼入冰水!两股同源却激烈冲突的邪异力量瞬间引爆!
惊天动地的爆炸在静室地底炸开!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无数柄无形的巨锤,向四面八方疯狂冲击!地面崩碎!墙壁龟裂!穹顶的墨玉如暴雨般砸落!整个静室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揉捏、撕裂!
三个黑袍人围成的三角死阵,在这毁灭性的、无差别的能量冲击下,出现了瞬间的迟滞!那沉重拖曳的锁链被狂暴的气浪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为首的黑袍人空洞的眼孔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机会!
李敢的身体如同被这爆炸的反冲力狠狠抛出!他放弃了所有防御,任由狂暴的能量撕扯着本就破碎的身躯,鲜血在空中拉出一道凄厉的弧线!他的目标,是静室角落那唯一可能存在的薄弱点——一块因剧烈震动而向内凹陷、布满裂纹的宫墙!
轰!
他的身体如同人形炮弹,狠狠撞在那块凹陷的宫墙之上!
咔啦啦——!
本已不堪重负的宫墙,在李敢这裹挟着残余巨力的撞击下,终于彻底碎裂!砖石飞溅,烟尘弥漫,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破洞赫然出现!洞外,是皇宫冰冷沉寂的夜色,还有那轮高悬天际、散发着污浊红光的血月!
“呃啊——!”撞击的剧痛让李敢眼前发黑,几乎昏厥。但他强行提住最后一口气,身体如同破麻袋般,从破洞中滚了出去,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宫苑青石地面上!
身后,那三个黑袍人的身影在弥漫的烟尘和狂乱的血光中骤然清晰!为首者冰冷的视线穿透破洞,锁定了李敢翻滚的身影。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蝼蚁意外挣脱掌控的、冰冷的漠然。
“追。”沙哑的声音毫无波澜。
三道滴血残月袍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无视了脚下崩裂的地面和砸落的巨石,瞬间穿过破洞,融入宫苑的阴影之中。
瓮城,已成真正的炼狱修罗场。
“吼——!”
“嗬嗬——!”
非人的嘶吼此起彼伏,盖过了濒死的哀嚎。粘稠的血浆几乎没过脚踝,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浓烈的尸臭。城墙上的箭雨早已停止,因为下方涌动的,已不再是活人,而是源源不断从尸堆中爬起的、布满暗红血纹的活尸!
它们力大无穷!刀枪不入!
金吾卫士兵的长矛刺在活尸焦黑的胸膛,只留下一个白点,矛杆却被活尸布满血纹的手臂轻易折断!锋利的横刀砍在脖颈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刀刃卷口,反被活尸一把抓住持刀的手臂,狠狠一撕!
“啊——!”凄厉的惨叫伴随着血肉分离的恐怖声响!一条手臂被活生生扯断!
那士兵被剧痛和恐惧淹没的瞬间,另一具活尸布满血纹的利爪已掏向他的腹腔!
“结阵!死守!”李铁衣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雄狮,充满了血与火的愤怒!他魁梧的身躯如同礁石,死死顶在通往内城门的狭窄通道口!手中的陌刀早已被污血和碎肉染成暗红色,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恐怖力量!
铛!
陌刀狠狠劈在一具猛扑而来的高大活尸肩头!这一次,不再是火星四溅!那布满血纹的焦黑肩胛骨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巨大的力量将这活尸硬生生劈得倒飞出去,砸翻后面涌来的好几具同类!
但更多的活尸悍不畏死地涌上!它们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只有对生者血肉最原始的疯狂渴望!李铁衣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倒下,被活尸的利爪撕碎,被它们布满血纹的牙齿咬穿喉咙!惨叫声不绝于耳!
“统领!顶不住了!太多了!”一名浑身浴血的校尉嘶声呐喊,他的左臂无力地垂下,显然已被折断。
李铁衣一刀横扫,逼退几具扑来的活尸,环顾四周。瓮城之内,活尸的数量已远超残余的金吾卫!它们源源不断从堆积如山的尸体中爬出,仿佛无穷无尽!更可怕的是,那些被砍倒、甚至被劈成两半的活尸,只要核心的血纹未被彻底破坏,残躯竟还在蠕动、挣扎着爬行!
“火油!用火油!”李铁衣眼中血丝密布,厉声下令!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克制这些邪物的方法!
残余的金吾卫士兵闻言,立刻拼死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用于火攻的皮囊火油罐!然而,活尸的冲击如同汹涌的潮水,根本不给喘息之机!几个试图投掷火油罐的士兵,瞬间被扑上来的活尸淹没,火油罐摔在地上碎裂,刺鼻的黑油流淌一地。
“掩护!”李铁衣怒吼一声,陌刀舞成一片死亡的刀幕,强行在身前清出一小片空间!几名悍勇的亲卫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手中的火油罐狠狠砸向尸群最密集处!
噗!噗!
罐体碎裂!黑色的火油泼溅开来,淋了十几具活尸满身!
“点火!”李铁衣咆哮!
一支火箭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地射入泼洒火油的地面!
轰——!!!
炽烈的火焰猛地腾起!如同一条狂暴的火龙,瞬间吞噬了那十几具淋满火油的活尸!火焰舔舐着它们布满血纹的躯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和皮肉爆裂的脆响!焦臭的气味更加浓郁!
“吼——!”被烈火包裹的活尸发出凄厉非人的惨嚎,疯狂地扭动、扑打,甚至撞向其他活尸!火焰在它们身上剧烈燃烧,那诡异的暗红血纹在高温下似乎变得黯淡、扭曲!
有效!
残余的金吾卫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然而,这希望转瞬即逝!
只见那些被烈火焚烧的活尸,体表的暗红血纹在火焰中疯狂蠕动、收缩!它们体内的某种邪恶力量似乎被彻底激发!下一刻,被火焰包裹的活尸,动作猛地一滞,随即——
轰!轰!轰!
如同体内埋设了炸药!几具燃烧的活尸猛地爆开!焦黑的碎骨、燃烧的内脏、裹挟着粘稠污血和未熄火焰的肉块,如同致命的霰弹,向四面八方疯狂溅射!
“噗!”“啊!”
离得最近的几名金吾卫士兵猝不及防,瞬间被这污秽的血肉“炮弹”击中!坚硬的铠甲竟被洞穿!污血和碎肉带着恐怖的高温和腐蚀性,溅入他们的口鼻、眼睛!惨叫声戛然而止,几名士兵如同被抽掉骨头般软倒,身体迅速被污血腐蚀,冒出诡异的黑烟!
“小心!!”李铁衣目眦欲裂!他挥刀格开几块飞溅的燃烧碎肉,刀身被震得嗡嗡作响!
更恐怖的是,那些爆炸后散落的、沾满污血的燃烧肉块,落在其他活尸身上,竟如同最好的燃料!火焰瞬间在更多的活尸身上蔓延开来!而它们体内的血纹,在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后,似乎变得更加狂暴!
吼——!
没有被火焰波及的活尸,如同被血腥彻底刺激的鲨鱼群,更加疯狂地扑向残余的金吾卫!而被火焰点燃的活尸,则带着熊熊燃烧的躯体,如同一个个移动的人形火炬,嚎叫着冲向人群,意图同归于尽!
瓮城之内,彻底化为烈焰与污血交织的死亡熔炉!金吾卫的阵线,在活尸自杀性的狂暴冲击和血肉爆炸下,如同被巨浪拍打的沙堤,瞬间岌岌可危!
慈宁宫后花园。
夜色深沉,血月的光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扭曲的暗红树影。假山嶙峋,在月光下如同蹲伏的巨兽。白日里精心修剪的奇花异草,此刻也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调。
“给哀家仔细搜!一寸地方都不许放过!”萧太后冰冷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煞气。她站在暖阁廊下,裹着一件厚重的玄狐大氅,凤眸如同淬毒的寒星,死死盯着后花园的方向。
数十名太监提着灯笼,在福安的指挥下,如同篦子般在假山群中穿梭。灯笼昏黄的光线在嶙峋的山石间晃动,更添几分阴森。宫娥们瑟瑟发抖地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太后,这……这假山石洞都搜遍了,确实没有红袖姑娘的踪迹……”福安小跑着过来,额头布满冷汗,小心翼翼地回禀。
“没有?”萧太后猛地转头,目光如刀锋般刮过福安的脸,“那她还能飞了不成?!给哀家砸!把那些碍眼的假山石,能搬开的搬开,搬不开的,给哀家砸碎!哀家倒要看看,这下面是不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福安吓得一哆嗦,砸太后的假山?这可是大不敬!
“嗯?!”萧太后鼻音上扬,杀气弥漫。
“砸!砸!奴才这就去!”福安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跑回去,尖着嗓子下令:“没听见太后懿旨吗?!砸!给咱家狠狠地砸!”
太监们面面相觑,但看着福安扭曲的脸和太后那边传来的冰冷煞气,只得硬着头皮,找来铁锤、撬棍等物,对着那些巨大的太湖石假山叮叮当当地敲打、撬动起来。一时间,石屑纷飞。
萧太后冷眼旁观,心头那股被愚弄的怒火和隐隐的不安越来越盛。红袖的消失太过诡异,尤其是在皇帝闭关、承天门兵变的关键时刻!她不相信一个训练有素的暗子会凭空蒸发!除非……她发现了什么,或者……被皇帝发现了什么?
就在这时——
“福……福公公!这……这里有东西!”一名正在撬动一块巨大假山底座的太监突然失声惊叫,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止,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里。
福安连滚爬爬地跑过去。只见那太监撬开的假山底座下方,并非实心的泥土,而是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钻入的石洞入口!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硫磺和铁锈混合的阴冷气息,正从那洞口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洞口边缘的石壁上,赫然刻着一个巴掌大小、用暗红色不知名颜料描绘的图案——一轮残缺的、边缘仿佛有粘稠液体在缓缓滴落的邪异弯月!那暗红的颜料在血月微光下,仿佛在微微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嘶……”福安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连滚爬爬地跑回廊下,声音都变了调:“太……太后!找……找到了!假山底下……有个洞!洞……洞边有……有血画的邪门月亮!”
“什么?!”萧太后凤眸猛地一凝,几步冲下台阶,不顾仪态地快步走到那假山洞口前。当她看到那洞口边缘蠕动的滴血残月图案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这图案……这气息……与承天门血月、与此刻笼罩皇宫的邪恶氛围,如出一辙!
“红袖……贱婢……”萧太后牙关紧咬,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她死死盯着那幽深、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心中惊疑不定。这洞通向哪里?里面藏着什么?红袖是不是在里面?这邪异的血月图案又意味着什么?
犹豫只持续了一瞬。权欲和掌控一切的渴望,以及对红袖背叛的刻骨怨恨,瞬间压倒了那丝本能的恐惧。
“给哀家进去!”萧太后指着洞口,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这贱婢给哀家揪出来!哀家倒要看看,她在这装神弄鬼的洞里,藏了什么秘密!”
“进……进去?”福安和周围的太监宫娥吓得面无人色。那洞口逸散出的阴冷邪恶气息,让他们本能地感到恐惧,仿佛那是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废物!”萧太后厉喝一声,猛地从一个持锤太监手中夺过铁锤,作势就要自己上前。
福安魂飞天外:“太后息怒!奴才去!奴才这就带人进去!”他哭丧着脸,点了两名看起来还算强壮、却吓得腿肚子直转筋的太监,“你!还有你!跟咱家进去!举好灯!”
昏黄的灯笼光颤抖着,勉强照亮洞口内狭窄向下延伸的石阶。福安硬着头皮,第一个弯下腰,钻了进去。两名太监面如死灰,哆哆嗦嗦地跟上。洞口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吞噬了光线的黑暗。
洞内异常阴冷,空气污浊,弥漫着浓烈的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混合着腐朽的怪异气味。石阶陡峭湿滑,布满青苔。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摸索,灯笼的光只能照亮身前几步的距离,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他们粗重恐惧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向下走了约莫三四十级台阶,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灯笼昏黄的光线勉强将石室的轮廓勾勒出来。
“啊——!”一名太监突然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手中的灯笼差点脱手!
只见石室中央的地面上,蜷缩着一个人影!
一身熟悉的、沾染了污泥和暗红血迹的宫女服——正是红袖!
她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着,像是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摔砸过。长发凌乱地散落,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手腕和脖颈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死灰色,上面还残留着几道暗红色的、如同勒痕般的诡异印记。
福安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强忍着恐惧,示意另一个太监举灯靠近。
灯光下,红袖露出的半边脸颊惨白如纸,嘴唇青紫,嘴角凝固着一道黑褐色的血痕。那双曾经灵动、如今却凝固着无尽恐惧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圆睁着,瞳孔已经彻底扩散,空洞地“望”着石室冰冷的顶部。她的身体冰冷僵硬,显然已死去多时。
“死……死了?”福安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红袖死了?!死在了太后假山下的山洞里?这……这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石室不大,除了红袖扭曲的尸体,似乎空无一物。只有……只有红袖尸体正对着的那面石壁!
福安的视线猛地凝固在那石壁上!
那面石壁异常光滑平整,显然经过人工打磨。而在石壁的正中央,赫然刻着一个巨大的、几乎占满整个壁面的图案——与洞口边缘一模一样的、滴血的残月!只是这个图案更加巨大、更加繁复、更加……邪恶!
暗红色的颜料在石壁的刻痕中缓缓流动,如同粘稠的血液!在灯笼昏黄光线的映照下,那巨大的滴血残月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而污秽的邪恶意念!整个石室的阴冷气息,似乎都源自这面石壁!
“呃……”福安只觉得一股寒气直透骨髓,胃里翻江倒海,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身后的两个太监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牙齿咯咯作响。
“快……快禀报太后!”福安哆嗦着,声音带着哭腔。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诡异穿透力的震动,毫无征兆地从脚下的地面传来!紧接着,石壁上那个巨大的滴血残月图案,猛地亮了一下!暗红色的光芒瞬间充盈了刻痕,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图案内部急速奔涌!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怨毒、充满了毁灭欲望的邪恶意念,如同无形的海啸,骤然从那亮起的血月中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石室!
“啊——!”两名太监首当其冲,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头颅!他们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七窍之中瞬间涌出粘稠的黑血!眼中的神采如同被吹灭的蜡烛般瞬间熄灭,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栽倒!手中的灯笼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火光跳跃了几下,骤然熄灭!
石室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那石壁上的滴血残月图案,散发着越来越亮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血光!如同黑暗中睁开的一只巨大魔眼!
“不!!”福安发出绝望的嘶吼!那股恐怖的邪恶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疯狂地钻入他的脑海!无数扭曲怨毒的嘶嚎、绝望的哭泣、疯狂的呓语瞬间充斥了他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撕裂、被污染!
“救……命……”他徒劳地伸出手,在绝对的黑暗和灵魂的剧痛中挣扎,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向地面倒去。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瞬,他仿佛看到石壁上那巨大的血月图案中央,似乎……睁开了一只布满血丝、充满了无尽恶意的……眼睛!
冰冷的宫墙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吞噬着一切光亮。李敢的身体如同破败的沙袋,在坚硬冰冷的青石路面上翻滚、撞击,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体内破碎的经脉和肆虐的狂暴力量,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在身后拖曳出一道断续的暗红痕迹。
他挣扎着想爬起,但四肢百骸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发力都换来更加汹涌的反噬。识海内,剥龙台的虚影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每一次光芒的涨缩都像是灵魂被架在火上炙烤。那三道滴血残月袍带来的死亡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身后!
嗖!嗖!嗖!
三道鬼魅般的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刚刚滚过的位置。为首的黑袍人空洞的眼孔扫过地上的血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沉重的锁链拖曳声再次响起,如同索命的丧钟。
不能停!
李敢眼中血光一闪,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他强行运转体内残存的一丝龙气,不顾后果地冲击着几乎碎裂的丹田!
噗!
又是一口黑血喷出!但这股自残般的冲击,竟让他暂时压下了部分反噬,获得了一丝微弱的力量!他手脚并用,无比狼狈地向前一扑,滚入旁边一处宫殿的转角阴影!
几乎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
嗤!嗤!嗤!
三道乌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毒蛇般钉入他刚才所在的地面!那是三道末端带着狰狞倒钩的黑色锁链!锁链深深嵌入坚硬的青石,碎石飞溅!锁链上暗红色的符文流转,散发出冻结灵魂的阴寒!
李敢背靠着冰冷的宫墙,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金色的瞳孔因剧痛和极致的压力而剧烈收缩。不行!这样下去,不出十息,他就会被追上,被那诡异的锁链洞穿!
他猛地抬头,望向宫苑深处,目光穿透重重殿宇的阴影,死死锁定一个方向——慈宁宫!地图上,第九个猩红光点所在!太后的地盘!也是……距离此地最近的血阵节点之一!
祸水东引!
一个疯狂而冰冷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混乱的脑海!利用这追杀的三个怪物,冲击慈宁宫!搅乱太后的布局!或许……还能借那第九阵眼之力,制造混乱,搏得一线生机!
没有时间犹豫!
李敢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决绝!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张染血的薄绢密报!九颗猩红光点依旧刺目!他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按向代表慈宁宫假山石洞的那个光点!
嗡——!
薄绢上的慈宁宫光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芒!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邪恶波动,顺着冥冥中的联系,瞬间传递出去!
“呃!”李敢身体猛地一颤,本就残破的神魂再次被这强行引动阵图节点的行为反噬,眼前阵阵发黑。
但效果立竿见影!
身后紧追不舍的三个黑袍人,动作同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为首者空洞的眼孔微微转动,似乎感应到了那来自慈宁宫方向的、同源阵眼力量的异常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