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似的心中恨意滔天。
人世间最煎熬的事,就是当自己发现离皇位最近时,差的那么一点点距离,却如天堑般无法跨越,无法触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到别人手里。
赵似不仅恨,他更害怕。
他很清楚,自己与赵佶已经是不共戴天的关系,一旦皇位落到赵佶手里,等待他的命运不知何其凄惨。
恐惧的情绪糅合着恨意,如同在一团旺火淋了一盆油,赵似的恨意更深了。
他恨向太后,恨章惇,恨赵佶,也恨赵孝骞。
恨朝堂上的所有人,恨自己的兄长赵煦为何不留下传位给他的遗诏,恨太后为何不支持自己,反而去支持赵佶那个野种。
众所周知,他是先帝赵煦的嫡亲兄弟,不过是比赵佶出生晚了两年,太后他们这些人为何偏就倒向了赵佶?
滔天的恨意在胸腔中沸腾,赵似捂住了胸口,脸色铁青,他现在感觉很不舒服,有吐血的迹象,可他生生忍住了。
“赵孝骞,你不得好死!本王要废了你,废了你!”赵似嘶声大吼。
他恨的人太多,可他不敢对太后如何,也不敢对宰相章惇如何。
于是对周围所有人的恨意,在这一刻全部转嫁到赵孝骞身上。
赵孝骞是个什么东西?
他不过是宗亲子弟,不过打了几场胜仗,朝野间有点威望而已。
除此之外,他算个啥?
赵孝骞的身份怎么比得上他这个先帝的嫡亲兄弟,这种人今日居然也敢教训自己,赵似若不做点什么,让旁人见了,真以为他这个简王好欺负。
以前的赵孝骞尚有官家宠着他,罩着他,现在还有谁宠他?
旁边的沈韩见赵似咬牙切齿吼出赵孝骞的名字,不由大惊失色,小心地道:“殿下您要做什么?”
赵似冷冷道:“你莫管了,事已不可成,你吩咐收拾王府行李吧,过不了多久,赵佶那野种登基,必然贬谪流放本王,不如趁早收拾,准备离京。”
沈韩满脸不甘,然而张了张嘴,实在不知如何劝说。
其实这时候种种迹象已表明,简王殿下确实与皇位无缘了。
哪怕沈韩作为赵似的幕宾,不停地鼓励劝说赵似,可沈韩自己清楚,这件事十有八九已没指望了。
一时间,沈韩亦不由心灰意冷,垂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沈韩走远,赵似的眼神却越来越阴鸷。
赵似性情暴戾,又仗着是赵煦的嫡亲兄弟,这些年在汴京向来是不怎么讲道理的,就连赵氏宗亲见了他也得躲着走。
今日赵孝骞算是把他得罪死了,不仅完全没有支持他即位的意思,还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皇帝当不上,满腹怨愤无处宣泄,赵孝骞那张讨厌的脸此刻不停在赵似的脑海里闪现。
…………
宫里的丧仪仍在举行,僧道各自在宫里做起了法事,按规矩,要做足七天的道场,然后再将赵煦的灵柩送往距离汴京三百多里的永泰陵。
这七天里,文武百官自然是每天都要守灵的,当然,也不可能让所有的官员全都吃住在延福宫,宫里供应不了。
所以守灵和做道场也有空闲之时,百官可以自行安排,或是回家梳洗,或是回官署办公。
赵孝骞已在宫里待了两日,实在很疲惫了,于是出宫回了楚王府。
回家刚沐浴梳洗,换了一身干净的官服,便有下人来报,十几名朝臣递帖求见。
赵孝骞看着面前一摞厚厚的拜帖,眉头皱了起来。
他知道这些人为何求见自己,多半还是关于新君人选的事,要么是打听太后章惇和他比较属意何人,要么是为自己投靠的亲王送礼游说。
赵孝骞并不想见这些人。
尽管这些人里,官职最高的甚至是某部尚书,龙图阁学士,最小也是个通议大夫,或某寺卿。
来头都不小,都不好得罪,但赵孝骞实在不愿见。
莫看这些人官职都不小,可在新君人选问题上,他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只是等通知然后执行的角色。
犹豫了一下,赵孝骞将拜帖递给下人,道:“告诉他们,我这几日在宫里守灵,几日没合眼,回府后就睡着了,恕不见外客。”
下人转身离去。
“慢着!”身后不远处,赵颢叫住了下人,走过来狠狠瞪了赵孝骞一眼,道:“这些人来头不小,你就算不愿见,也不能得罪人。”
赵孝骞挑眉:“父王帮孩儿应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