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我们在做的,是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不然,我为什么这么困扰?许三多慢慢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头,不说话。
成才看他这样,以为是被自己说动了在那幡然悔悟,叹气,也蹲下来:“三呆子,回头是岸,你现在应该算是逃兵,军队里是容不下你了,出去找份工作也好。”说到这里,成才既是难过又有些生气,许三多把他抛下,被抛弃的滋味令人难受。
“我不是逃兵。”许三多闷着声音反驳,“我真的不是逃兵。”
“行,你不是。”成才懒得跟他争,他认定许三多是在逃避现实,“那你回来有什么用?村子里的人跑了个七七八八,我爹也准备搬走了。再不久他们就断水断电,你再厉害,你能拗得过那么大个集团?”
许百顺这么问过他,现在成才也这么问他,问他到底有什么用。许三多喉咙哽得要命,他发现自己纵然去过海边沙漠,学会开车格斗,见识过许多人和事,在这片他出生的土地上,他还是那个怯弱的许三多,连自己想做的事都不敢在父亲的面前说出来。
成才扒拉了两下头发,苦笑:“我还训你呢,我不是也没什么用。”
许三多抬眼看他,惊觉成才跟以前很不一样,那总是充满自信的眉眼下藏着疲惫,跟许一乐的脸上神情如出一辙,是一种对生活失望的麻木。
许三多颤抖着声音喊他:“你怎么……”
“你失踪以后,我站队站错了,就被分到新的区域,当个普普通通的兵。”成才愣怔地望向结冰的河面,“你说我当时是不是就不该进军队,我要是进公司,得混得多好。”
许三多没考虑过人生别的选项,他向来只走单行道,一条道走到黑,因而他不知如何安慰成才:“你那么厉害,你射击特别好,你一定可以的……”
“射击好有什么用,别人根本不给你摸枪的机会,他们就像当时排挤你一样,明里暗里排挤我。我也拼过,闹过,然而比赛、荣誉,都离我远得很。”
“所以,我劝我爹拿钱,攒着,等期满我就出来了。”
成才站起来,抖了抖蹲得发麻的腿,他把口袋里的药掏出来扔给许三多:“你也劝你爹赶紧拿钱走吧,好歹有钱,要为以后打算。”
成才转身离开,踩着雪踉跄往前走,曾经的意气风发被他踩在脚底,发出沙哑的呜咽。
“那你的理想呢?你跟我说过你要当最好的狙击手。”
成才愣住,他回头,迎面而来的是许三多站在那,显而易见的悲伤。
“你放弃了,你抛弃了。”
成才耳畔穿过呜呜的风声,他怒不可遏,冲上前抓住许三多衣领吼道:“你懂个屁!你先跑的!你先抛弃我的许三多!你凭什么说理想!你跟我,我们配谈理想吗?!”
许三多注视着他:“我们为什么不能有理想?我们为什么不能有想做的事?”